刷新~
陆溪瓷将自己压在甬道底下,有风灌了进来,将她的魂魄吹得飘飘呼呼,脚步声愈发得近了,她那笨拙的身子困在了阴影之中,在里头折腾半天也没能出来。
裴易铮慢慢地勾起薄唇,看不下去,指尖动了动,抬起袖子,一股力涌现,将陆溪瓷从深处拽出来。
有黑色靴子踩在石阶上,啪啪作响,仿如敲在人脆弱的心房一颁。
陆溪瓷看着自己的魂魄被拘成了一团,心头忽然掠过异样的感觉,“你不躲起来吗?”
陆溪瓷看着裴易铮那般惨不忍睹的模样,听着就脚步越来越近,就知道应该是下来巡视的,若是叫人知道了他敢从中逃出来,定要引起轰然大波,而他这个正主,自然不会好过。
甬道的风冷,森森然如穿高山之雪,置身于其中仿若将人放在冰上,陆溪瓷恐是隔的太远,看不清眼神,她看了几眼裴易铮他都没反应,刚打算自己穿过去提醒一二,裴易铮眼角都微微抽了一抽,目光也沉下来,陆溪瓷便被他拎小鸡似的丢去一边。
“哎呀!”
陆溪瓷这回靠的裴易铮近了,又险些栽在了裴易铮的怀里,陆溪瓷以为自己的魂魄会穿过他的身体,没想到自己却定定地在他的跟前立住了,似她这鬼真有实物一般。
陆溪瓷刚直起身,露出个脑袋,定眼打量着他身上的绷带,这才想起来,他被押到这里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伤员的打扮,她正寻思着心事,张了口。
忽尔,一把剑擦着她的耳朵钉在她不远处。
陆溪瓷面皮僵了僵,浑身僵硬地转过了头,不由自主地朝着剑所指的方向看去,脑袋里是轰的一声,完全一片空白。
人跟失了魂魄似的。
裴易铮抱着胸,很是无语,“我都不惧,你怕个什么?”
陆溪瓷良久才回过神来,心底顿时哀哀叫了一声,暗道自己早该想到的,裴易铮这这般不谨慎的性子,跟着他走,定是要吃够不少亏的!
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四周没人,却有声音传来。
陆溪瓷眼皮又跳了跳。
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于是陆溪瓷觉得脖子后面冒寒气。
很快,便有一个少年快步的走来,盯着空茫茫的四中,疑惑的开了口。
“哎,奇怪,我刚刚明明感觉到了……”
“你性子也当真太过冲动了,万一误伤了人呢。”
“这里哪有什么人?”
“也是,咱们下去瞧瞧吧。”
这边说着那人终于把那一柄插在甬道上的剑给取了出来。
陆溪瓷刚被风刮到了里边去,远远的看着那几个人立在裴易铮的身旁,整个身子忍不住抖了起来,眼神充满了惊恐,自己背对着一堵墙,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一堵墙。可却似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些人呼吸仿佛落在自己的耳边一般,她不由得看了看暗无光线的甬道,他们应该不会举蜡打火把吧?
万一就有人弄出了些火光,照亮了这里,那他们两个是不是都得完了?
在陆溪瓷心惊胆战之中,忽见的突然有一人靠近了裴易铮,那人皱了皱眉头。
陆溪瓷将心放在了嗓子眼上,却见那人处在裴易铮的跟前,半响却没了反应。
陆溪瓷:“?”当真是有惊无险,可那人分明都把头给怼到了裴易铮的身上去了,竟然还没有瞧着裴易铮???!!
这眼神但真的不好使。
看着那几道身影来去匆匆,陆溪瓷有些目瞪口呆,仰头看着好整以暇立着的裴易铮,她觉着一道天雷劈进了自己的脑壳,自己浑身都僵硬了,战战兢兢问:“他们………是瞧不见你。”
裴易铮眼角都微微抽了一抽,沉吟了半会,点了点头。
陆溪瓷于是期期艾艾的问,“你怎么不早说!”
刚刚自己那般狼狈的样子,他在旁倒是看热闹倒看得非常的起劲,她眼神不自觉的鄙夷的看看一眼。
陆溪瓷看着裴易铮是又气又急,视线顺了顺,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着,那么,地牢里的人呢?裴易铮是不是也有法子糊弄过去,既然他这么神通,也不至于沦落成如此地步吧,那也难怪他能够如此轻易的看得见自己喽。
裴易铮慢慢地勾起薄唇,一副万事不惊心的模样。“你都成了鬼,都忙着躲起来,方觉得应该是你的雅兴,不忍心打扰你。竟然如此,告知无益………”
“我看你是单纯不想看我太舒坦而已!”早告诉她,他有如此大的本领,也不至于让她提心吊胆了一路。陆溪瓷心里头有些气不过,但是又看一下自己虚弱的魂魄,看了一眼淡定如斯的裴易铮,罢了,彼此都是那么狼狈的人,也不必在此互相伤害。
“……”
裴易铮是早也习惯了陆溪瓷各种表情各种作态,见她僵硬着半天没动,便提着她的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可记清楚了杀你的那东西的气息?”
陆溪瓷顺势的站了起来,问,“你是真有办法应付那些人?”
陆溪瓷目光从裴易铮身上掠过,便自然地落在了他没了一个手掌的胳膊上,多看了有片刻,才重新抬眸用审视的眼神注视着他。
裴易铮眼神直直地,不含太多情绪的望着她,陆溪瓷顿时背后汗毛登时倒竖。
裴易铮挑眉看了一眼,怕成这样?
裴易铮虽不知自己怎么就成了洪水猛兽,可也只当是自己吓着她了,并未多想。
裴易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走?”
陆溪瓷如今哪敢说什么,只得乖乖的跟着他走了。
虽然知道这水牢特殊,住着灵兽,放过重犯,以前听任远意说说还做了不少纸片人,说不定还有傀儡,若是如他们这样贸然走动,恐怕会惹的攻击,死了都是活该,毕竟任家人自己人都是非常小心的,况且他们两个外人。
不过虽然知道裴易铮有点本事,陆溪瓷还是很担心,怕那王蛋有什么秘诀,怕隐蔽行踪但是半路的将自己给扔了。
可是一路走到这里,却半点没有发现什么诡异之处,就是直直的一条长廊似的。
陆溪瓷反而还渐渐的摸出了这水牢的构架来,反倒有点像仿着任家府所建造饿一座地下室。
这地方就这么大,来来回回的走着,也就逛了大半了,裴易铮气息似是越来越虚弱似的,最后扶着用道上的墙,目光冷冷地看着前头。
陆溪瓷一惊,眼神也随着他直直地看着前方,“莫非灵兽就在此处?”
“没有。”裴易铮惊奇的转头看了陆溪瓷一眼。“你莫是还不知,那被任家养了三十年的灵兽,已是一夕被斩杀了,灵兽的内丹都被挖了。”
陆溪瓷忍了又忍,没有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么隐秘的事情,她知道了才有鬼,况且她的魂魄一直飘忽在外,她所活动的范围有限,敏感程度也低,更别说什么细节问题,她到如今整个人都是惶恐不安,脑中一片混沌,哪里会注意到。
陆溪瓷问,“要灵兽的内丹来作甚?”早不杀,晚不杀,偏偏这个当头来杀,况且都精心的养了三十年了,早就听说了,这个地牢就是专门为那灵兽额建造的,陆溪瓷一直以为是不舍得杀,或者留着大有用处。
莫不成刚开始抓灵兽的时候,灵兽幼小,必须得养够了三十年才能生出结丹?
裴易铮似乎一眼看穿了陆溪瓷的想法,眼皮挑了挑,扯了扯嘴角道。“莫想太多,像灵兽这类的,一出生便可以结丹,至于用处,不过增强法力,延年益寿……”
陆溪瓷“………”听起来,好鸡肋。也不明白任家人怎么想的,三番两次以灵兽起了祸端,结果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用处。
不过,听着灵兽已经不在了,陆溪瓷就放心的往前头走,结果回过头来,他依旧立在原地,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陆溪瓷有些纳闷,莫非他刚刚的强硬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他就是一个连路都走不动的病美人,那可怎么办才好?
陆溪瓷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想万一他自尊心比较脆弱,自己当他揭穿了恼羞成怒怎么办,陆溪瓷闪回来,非常体贴的站在裴易铮一旁,陪着他休整,眼观眼,鼻观鼻。
裴易铮声音不含太多情绪,微微的掀起了眼皮,目光凉凉的。“往前走,可以岀去了。”
陆溪瓷疑惑的看了一眼裴易铮,那么,任家人进来的那个地方难道不是真正出口吗?如果这个才是出口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若真是如此,临近了,他为何又不愿意出去了?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领域,昨夜已经走过了一遭,裴易铮身子顺着墙坐在石板上,开始了打坐。
陆溪瓷将头抬起来,仿佛看到了这条甬道尽头的明艳的日光,竟莫名有些心虚,神情勉强,陪着他坐在那着,跟坐在针毡上似的。
陆溪瓷斜着眼虚虚地瞥了裴易铮一眼,看他端坐如玉,又活似个佛,没忍住“啧”了一声,看着他叹息,“你是怎么混进这长乡镇来的?”
孰料裴易铮就用这种若有所思目光望着她,半响才道。“无尽渊。”
她想想有些困惑,又觉得有这地万些耳熟。不过无尽渊她似乎还真的见过,是……梦见过。
梦见一个地方,有一座断崖,断崖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看不见面孔,只记得,衣袂飘飘。
她不知道是何处,可隐隐的心头有一个答案,此处便是无尽渊。
明明陆溪瓷在梦中没有见着那人的面乱,却觉得那人生得非常的好看,她每一次梦见这些片段,却又总不记得发生了何事,只记得最终的结局就是让人跳崖了………
本身是可怖的一件事情,可是这般却莫名的让她生出了一些喜感来。
就好比如你每次都在看一个静默的一个画面,然后那画面中的小人,每一次在自己的面前跳进那个深渊。陆溪瓷是不能体会那人立在断崖久久地徘徊着,最终跳下去的其中复杂的感情,只觉得像上一世她打土拨鼠的乐趣一般,有时候见他不见了,反而会去寻找他会在哪里冒头。有时候他在梦中看的那人看得久了,见他久久的不跳,甚至还生岀一些想加快剧情的冲动,急不可耐好让他快些跳下去,自己早些结束这个梦境。可每当梦醒的时候,陆溪瓷又忍不住的每每反省自己……
一阵阴冷的风穿过了长长的甬道,陆溪瓷魂魄差点被飘翻了去,陆溪瓷从自己的思绪里抽了出来。
眼前,坐着眉目清冷,犹如鬼魅一般的裴易铮。
“三界无安,众苦充满,无尽渊,不是个好地方。”裴易铮淡淡的开口。
陆溪瓷心头忽然掠过异样的感觉,似乎略过一时苦痛,三界无安,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光景?
裴易铮目光则从她的面上掠过,闭眼,笑,“无尽渊原来便是魔的地盘,近几十年魔道不太如意,被一路的赶尽杀绝,便也就成了一个中立的地带。是个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说着,裴易铮神情似乎顿了一顿。“本来我也不知道无尽渊那一条被破坏的灵脉最终的去向是何方,但是从上头一路滚下来,滚着滚着便到了此处。”
陆溪瓷有些目瞪口呆,一听说那地方是杀人放火打架斗殴的圣地,不由得又打量着他一眼,从那处滚下来,她定了一定心神,“你是被杀的那一个?”
被仇敌追杀,一路落到此处来。不对呀,可是从天而降砸下来的,据说还把结界给砸破了,外头的世界这般的生猛的吗?
裴易铮倏然之间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陆溪瓷是从哪里得知自己是被杀的那一个,但又想一想自己这一具身体悲惨的遭遇,又的觉得是有几分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陆溪瓷以为他至少应该是被暗算的,没想到还真的是被人直直从无尽渊扔下来的,此时陆溪瓷又定眼看着他那狰狞的不得怖的伤痕,顿时对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甚至平视着他的眼神,忘记了害怕,而是不自觉的将他放在了一个弱者的地位。
“你的伤口可否需要处理一下?”陆溪瓷想着,若不是自己如今成了一抹鬼魂,她怕是按捺不住的就帮他将这些伤痕累累的布条给收拾干净了,看着实在有些碍眼。不管他是什么人,毕竟曾被自己精心照顾了这般的久的人,许是真的有一种受累倾向,她照顾得出了感情。
“为何?”裴易铮似乎是真的不解,另一只完好的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敲打了两下,随即顿了顿一口拒绝,“不必了,死不了,处理完了之后又得受伤。”
陆溪瓷这才才明白过来,他或许是真的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陆溪瓷“……”
就是嫌麻烦吗。
听说修仙者生命力旺盛,一般的伤轻轻松松便处理好,根本难不住,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裴易铮悠哉悠哉坐着,凉薄好看的唇说着风凉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见不得光吧。”
陆溪瓷:“……”
陆溪瓷说他的伤口是出于一种关心和同情,裴易铮这般说她就有一些讽刺的意味了,莫不成他真的是一个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的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还有,什么叫见不得光,见说的话怪难听的,她那也不是真见光死,只是具备了所有鬼魂所应有的潜质罢了,陆溪瓷有些愤愤不平,随即又有些伤感起来。
裴易铮斜着眼虚虚地瞥了陆溪瓷一眼,目光有些嫌弃。
陆溪瓷:“?”她一个鬼容易吗,还要因为成了鬼一无事处被自己精心照顾过的病人嫌弃。
他当初伤成了这样,自己也没有嫌弃他好不好?
陆溪瓷懒洋洋,不满的爬起来,伸个腰道,“你可走你的阳光道,不必管我。”
裴易铮正在吐呐天地灵气,闻言百忙之中又抽空看了她一眼,“你学过什么吗?。”
“嗯?。”陆溪瓷抬眸,而裴易铮的眼神却隐有不同,带着她说不明道不明的意味,不过……
“你是想我岀去之前要让我先练个什么?法诀,灵符亦或其他。。”陆溪瓷这般想着,心砰砰的直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有这么大的好事?
他那什么时候也有同情心了。
不是。”裴易铮非常平静的说道。
陆溪瓷一颗热络的心随着他话语的落下,就如同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连心头都是冷的,顺便嘲笑了自己一番自作多情。
裴易铮狭长的睫毛微微扇了扇,
“修炼不易,逆水行舟,有时其难更甚于活着,有道言三十年小成、五十年中成、七十年大成者,乃以‘术’论,然则修炼是‘道’,有了‘道’方称得上有成。道者,凡人难成。
不过你年岁不大,区区十几年时间,实也学不着什么,若能得皮毛,略通其术,也算不差。至于神通和传承,你陆家传承自成一派,修道者的记忆不会遗失,只会封存。你日后自会记起来了。”
陆溪瓷听他的话她算是明白了,所谓的修炼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短时间内并不能传给她。但是陆溪瓷有些不解,什么是陆家的传承。她是姓陆没错,但是她可没有得到什么传承,更不是出自什么名门大族,她只不过是一个撕裂了时空跑到这里来的可怜人。
那么裴易铮这句话翻过来,你陆家的传承已经够好了,不需要再学习其他的东西了,那她可得冤死了………
还有,所谓修仙者的记忆不会流失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所做过的事,看过的东西都会永久的保存在自己的脑海中吗,还是过目不忘的那种,听起来令人非常的羡慕,如果真那样的话,脑海中可惜岂不是存得太多了,岂不是要撑破了。
那修仙者的寿命究竟有多长?三十年有小成?
“我………”陆溪瓷指着自己,想了想又干巴巴的道。“可以修炼吗。”
她眼神不自觉的黯淡下来,如今她只是一抹鬼魂,就算是能修,莫不成就是修的传说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鬼道。
陆溪瓷神色有些黯然的低下头来,心里头到底的生出了一股郁气。
她以前不怎么羡慕做人,但真正成了鬼,又怀念其做人的种种好处来,愈加怀念,愈加心酸。
裴易铮慢慢地勾起薄唇。“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五行相生相克。”
“这是………所谓修行入门吗?”陆溪瓷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他,先前神态轻松的立马端正了起来,打起了十分的精神认真,这听着听着却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她不自觉地跟着念了一遍,发现念非常的流畅,仿佛好像早就练过了许多遍一般。
裴易铮斜着眼虚虚地瞥了陆溪瓷一眼,
“法术在小成之后渡在雷劫之下并无用,法器亦就是消耗品,不如自己的神通锻炼好。”
消耗的是真元,真元无所谓,反正这东西是取之于天,用之于天,它自己会回来的,灵器没有了就是真的没有了,但是跟花费功夫去锻炼神通的却是妥妥的大有好处。
裴易铮停住了,看着她不说话。
陆溪瓷被他看得心里都有些发毛,有些寂然无言,良久,狭长的睫毛微微扇了扇,“什,什么神通?”
大佬是不是搞错了,她没有这玩意。
一整个时辰,冰冷的地砖上,陆溪瓷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定的同他对视着。
我跟大佬比眼大系列………其实心里哇凉哇凉的。
此时寂静,就连风吹过都觉得安静无声。
陆溪瓷是越看着心里头越是不安,莫不是他认错了人,莫非心里头打着夺宝的主意,想要得到这所谓的陆家神通,想起他头先开口就是这样一句,细究起来顿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陆溪瓷不知如今该不该承认她并非人什么陆家人,心头婉转了一下,将自己唇舌尖将又吐出来的语言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也强行将心里的抵触与防御卸了下去,让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更弱势,也更诚恳,“许是………真的忘了。”
裴易铮只是掀了眼帘起来,见她两手搭在膝上循规蹈矩地坐着,浓长深黑的眼睫,叹了一口气。“陆家神通,火烛银花。”
但凡知道了陆家人,多少应该都会知道陆家的成名一剑,火烛银花。
陆溪瓷乍听,怔然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这一瞬,她整个人头皮都麻了。
她是……完全不知情。
裴易铮看着她不说话。
陆溪瓷顷刻间心思百转千回,关键时刻,陆溪瓷是拉平了唇角,搭下了眉眼,竟然嘴一瘪把头埋下。
裴易铮平静地瞧着她,心里头不由得叹息一声,他早该知道她是这般的模样,于是敛眸道,“罢了,忘了,可重头再学。”
陆溪瓷一颗心在狂跳,是不安,是躁动,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是这般的答案,她抬眸起来时微有畏惧,却还藏了几分希冀,竟试探着问道:“我可以学?”
裴易铮是不晓得从哪看到的陆家传承的,偷来的抢来的如今也不是个计较的时候,总之就是裴易铮如今愿意教她。
教这一个已经成为鬼的可怜人。
陆溪瓷低下头时,有几分愧疚,他是这般光明磊落的一个人,自己头先还这般的想他。
裴易铮站起来,偏离的陆溪瓷越近,陆溪瓷眼皮跳得越急。
裴易铮搭下眼帘道:“记住我的手势。”
陆溪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神直接的粘在了他的手上,眼珠子完全是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
然后陆溪瓷在他的教导下开始坐定。
很奇怪的是,陆溪瓷跟着他吐息了一周之后,风竟然就吹不跑她了。
那这样下去她练完一整套,岂不是有了一技之长,再也不用畏惧什么风霜雪,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下了?
陆溪瓷谢欣喜若狂,抬头眼神几近炙热看着他。
裴易铮扯了一下嘴角,“我还没同你讲火烛银花呢,莫急。”
若是他没有猜错,陆溪瓷的身体的确是属火,陆家世代以火为图腾,甚至于以身饲火。反正如何都是适合她的。
陆溪瓷:“………”
裴易铮搭下眼帘道: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无,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因为如今陆溪瓷是鬼,裴易铮便稍稍的改动了一下功法,使得这套功法更加的适合她,免得她一时失控,被自己的这把火给烧成了灰。
陆溪瓷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功法的话,自己瞎摸还真有点怕,有大佬引导,就放心了许多。
“你施来我看看。”裴易铮稳稳站着,动都不动一下。
陆溪瓷愣神了许久,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陆溪瓷只是说想练,还没来得及练,最多观摩了几遍,裴易铮便让她施来看看,能不能施展出来,她自己也不晓得,还是小心点为上,免得真挨一下。
裴易铮挪了挪,朝后退去,给她留足了空间。
火烛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东风。
陆溪瓷点头,深吸一口气,学了总归是要用的,怕一时总不能成,若是心里头因为惧怕失败过不了关,那可就辜负了别人的苦心呢。于起陆溪瓷便开始酝酿,酝酿了半天道。
起似风,落如雨,落下便是焰火般灿烂,犹火树银花。
裴易铮见她起势许久,又道,“这神通需要人配合,我随便攻来一击,让你来还击,不要太重太快,最主要的是将自己屏蔽,你刚学,若是把控不好易受伤,我先给你留个时间掐诀。”
裴易铮没说话,袖口里钻出了一股黑烟,那黑烟徐徐升起,宛如受人牵引一般,化成了一个人形,慢悠悠朝她走来,那人隐还戴着面具,背后糊成了一团,转过神来,目光似乎有着不屑。
满级大佬徒手教菜菜做人。
陆溪瓷严阵以待,端端地看着那一团黑气向自己靠近,快速将决掐好,很奇怪,她第一次施展,居然觉得自然而然,很是平常似的使了出来。
陆溪瓷手中法决越快,周身荡起的气息越是强劲,最后却被黑影清新的回忆挥袖所有的气息便散了去。
陆溪瓷还愣愣地看着周遭空荡的气流,不由得有些丧气。
来回交手了好几次,陆溪瓷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变强了,反而是越来越吃力,几乎三招之下已经呈出一种败势。
一股暖融融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陆溪瓷不由怔了一怔。
裴易铮眸底的思量便浮了上来,竟对她道。“将功法逆过来用。”
陆溪瓷乍听见这话差点吓跪,怔然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这一瞬,她整个人头皮都麻了。
功法还可以逆过来?陆溪瓷忍不住抬头看着他平静的面容,确定不是说着玩。
听说传说中的吸功**就是将功法倒过来练的。
她仔细得又瞧了裴易铮几眼,原先不觉得,如今看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黑气,只觉身上邪气重,莫不成,他本身就是练邪教的。
陆溪瓷深得打了个寒颤,捏着法诀的手不住地抖了又抖。
莫非裴易铮真的就是一个深藏不露大魔头,那大魔头教自己的还会有什么!
那自己练的又是什么……陆溪瓷感到非常的茫然。
见陆溪瓷半响没有动作,似是在思绪神游,裴易铮狠狠的拧了一下眉头,搭下眼帘道:“对仗岂可分心?”
这般的天赋,若不若是用下心来练,当真是朽木难雕。
任远文神色慌张的跑进来,直言道就说有长乡镇一户人家莫名其妙的直接死绝了,连他家的一条狗都没有被放过。而那个前来报告的任家人更是欲哭无泪的形容死者死相,与前几户人家如出一辙。
任家上位者的神情瞬间的严肃了许多,纷纷地派门下的弟子去一探究竟。这话传入任家家主耳中,引起了他的重视。
原先没那些个头绪,用人命堆积起来的一点一点的线索积累起来,闹得众人人心惶惶,纷纷的上前来说梦见了什么事情,会发生什么事。大家炸开了锅,一时之间场面有些不可收拾。
因得这几日频繁的发生变故,任家又召开了一次会议。
任远意午时去了一趟地下室,本来只是按例查询,没想到到叫他碰见了不该瞧的东西,出来的时候满脑子不太清醒,这时候走在路上满脑袋里正转悠着任堂主喂那灵兽鲜血的场面。陆溪瓷被取了血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想到是用在了这个途径上。又或者,那大大小小的罐子又不止一个人的。
任家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第一次这般了,还是在他所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只是近来事情多了,左右的人忙不过来难免的有些疏忽,被他钻了个空子,恰巧的看见了。任远意情感与理智相互的交扯着,一时之间分不清从前他们是哪般对待那灵兽的。
任远意想得入神了,进了大堂的门,完全没想到任家家主的声音会在外面响起,直到看见许久没有现身的任家家主身影出现在大堂门口,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跟着众人一起见礼。
任家家主背着手,肃穆的眼神,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他在中央的时候站定,悠悠地看了一圈,这才收回了目光,只是又看了一眼他的得意门生任远意,见任远意似乎有些神不思蜀,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冷哼的一声,淡淡道:“没人迟到,很好。不必多礼,都坐吧。”
众人都依言起身,这时才敢向任家家主看去。
这么多年以来任家家主身上穿着的还是一身洗的发白道袍,青簪束发,宽袍大袖,眼角几条纹理,看人的时候,自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令人再多的说辞也不敢轻易反驳他。
任家家主不是一个人来的。
此刻此刻随同他一道走入堂中的还有三个长老。
其中二位长众人是常见的,一位是任堂主,一位是无乡长乡,不过无乡长老都是常年外出,镇里头的人很少见到他罢了。
另一位则是同任家家族一般嫌少出现在人似的视野中的长明长老,长明长老四十多岁年纪,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在这上头四个人之中,看着年纪却是最小。
这时任家家主眉头便轻蹙起来,道:“今日是第一日,料想诸位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镇子里头出现了邪魅只是原来以为是小打小闹,最近他见着天气有异,很是不寻常,于是出关来坐镇。
说完他便看向了其余三人。
这三位长老都是任家的顶梁柱,处理责任家和长乡镇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他们站在那里并没有任何的交流,似乎相处得并不融洽。
无乡长老对这些事情一向的不感兴趣,任家家主还在旁边,可他却已神游天外,两只眼睛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任家家主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恐是梦靥兽。”
“在梦中死去这个说法以前也听说过。”
“三十年前,也曾经有大批的修士在梦中死去。”
原本以前有一些人以贩梦为生,后来有些贩梦者渐渐的起了贪念,毕竟在是虚幻里的些东西呢哪抵得过现实中的东西,贩卖梦的人起了心思害人财宝,便就着梦陷入了钻研,学会织梦。有一个人成功了,便引得众人争相的效仿。而有些人宁愿沉醉在自己的梦中,也不愿意醒来,于是前来买梦的客人连挣扎都没有,就被许别有心机的人利用了梦来杀人夺宝,不费吹灰的力气,所向披靡。
而当时风气便是意志消沉的人任凭他人作为,更加的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后来更有甚者,就算不是前来的买梦的客人,织梦者只要看中了他们身上的宝物,便趁着这些人梦中放松意识,潜入到别人的梦中,去控制别人的梦,甚至于控制他的灵魂,窃宝。
众人听了一凝,有些惶恐不安的人纷纷的发出了质疑。
“可是不是说有灵力的人才能够入侵他的梦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是30年过去了,总有些东西要改变的。”任家家主翻着书页的手指便渐渐掐得紧了,竟是走下台来,不急不缓地说道。
三十年来,那些以此为生的人更是对这一门手艺精益求精,不断的改进,总该会有一些改变的,
“这………”
“那,那些是无寸铁的人能怎么办?”
“尽早的找出罪魁祸首,将他斩杀。”
任家家主眼神悠远,若不早的找出罪魁祸首,后果不堪设想。
以前造梦者可用梦来窃取他人的宝物,后来却演变成了杀人的利器,甚至于针对同样的造梦者,因为利益的纠缠,也会将其斩杀于梦中。
出现在镇子里的也不一定是织梦人,更有甚者,是专门吃梦的梦靥兽。当以梦杀人不再稀奇的时候,一些精通旁门左道的人自是眼红这般杀人于无形的利器,抓了几个织梦者回去研究,生生的将那些织梦者的生魂炼成了一项使人做梦技能。却因为每个人的悟性不尽相同,有些人控梦能力偏颇常常因此而失控,死于自己的梦中。
而魔人则是别出心裁,将这些生魂生生的喂养给灵兽,用千万人的魂魄堆积成了一只专门编造梦境的梦靥兽。
任远意那平静的目光里,隐约浮上了一点若有所思,起身道,“家主,我似乎见过。”
室内一静,众人的目光一凝涂聚在他的身上。
任堂主目光灼灼的看着任远意。
任家家主微微合着的眼张开,任远意张口便言着这几天看见的意象。
任堂主陷入了沉思,“你是说你看见了一个红衣的小姑娘。”
竟是………人么。
“她全身的都是骷髅架,我见她时,所置身的环境场景总能变幻无常,今日听掌门一说,心中有了几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