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缘尘中了夜痕一掌，身形踉跄，向前奔出几步，才站稳脚跟，抬手擦了擦嘴角血丝：“不错，大将军心思缜密，老衲佩服。”

夜痕也不追击，只是冷笑：“缘尘，你莫忘了，不管是先天金甲，还是金身不灭，都要内力源源不绝，才能催动。如今你气息已乱，金身不稳，还要强撑吗？”

“哈哈，夜痕将军，这一招老衲是输了，可你就真的赢了吗？”

缘尘大师慢慢收起内功，孔武的金身不见，老迈之躯颤巍巍的站在那里，冷笑连连。

夜痕强忍住胸口隐痛，负手而立：“你想说什么？”

“哈哈……”

缘尘双掌轻抬，那手掌之上，隐隐可见内力运转。

“金身不灭老衲是不能运转了，可老衲还有须弥掌在身。你呢？我早听闻三年前，你在这接天峰上对战云山河，为了取胜，硬接龙腾诀。”

说到这里，缘尘声音微顿：“将军，云山河的那一掌不好受吧！你瞒得过普通的武林高手，可你瞒不过我！若是平常，或许我还真发现不了你的暗伤。可就在刚刚，你全力一掌，右手三焦内力不稳，可是心脉受损？”

缘尘一边说话，一边手掌聚力。

夜痕被道破心事，面色也是一变。

毕竟，缘尘的实力在那摆着。若是他没伤在身，或许还能击败。要是缘尘没有看破他的暗伤，他还能以威相压，就算不能轻易取胜，也能逼的缘尘不敢拼命。

可现在呢？

现在缘尘已经看他的暗伤，知道他心脉有损。如此一来，只要缘尘拖延到他内伤发作，别说他想屠戮群雄，只怕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一个问题。

夜痕眉头紧邹，缘尘静立对面不言不语，在他身后，一干武林人士纷纷大叫：“缘尘大师，杀了他！”

“缘尘大师，这夜痕多年来残害无数武林同道，还请缘尘大师给那些死去的晚辈讨一个公道。”

“是啊，缘尘大师，万万不可放虎归山！”

“杀了他！给云山河盟主报仇！”

“杀！”

“杀了他！”

武林群雄见缘尘大师已占上风，纷纷喊打喊杀，意欲让夜痕魂断与此。

车厢内，苏晓暧头疼欲裂，可生死关头，她强打起精神听了个大概：夜痕身上的暗伤，是三年前留下的。现在暗伤随时可能发作。

而夜痕暗伤发作意味着什么，苏晓暧很清楚。

那些拦路的武林人士，都是为了杀夜痕而来。

而一旦夜痕暗伤发作，必死无疑！

夜痕死在武林人士的手中，这些武林人士为了保密，说不定连她一起杀。

“不，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苏晓暧再次拉开窗帘，对夜痕叫道：“笨蛋，打不过不会跑吗？就算你想死在这里，可别带上我。你不是大将军吗？你的部下呢？你的士兵呢？”

生死当前，夜痕心中同样万分纠结。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何偷偷回京，一个人孤身前来云州。若他麾下的兵马都在，就算那些隐居的老怪物一起来，又有何惧？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现在，他孤身一人！

面对指着自己喊打喊杀的市井游侠，夜痕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他不想逃！

他是百战不死的长胜将军，戎装七载，从未做过阵前逃逸之事。若今天逃了，就算侥幸活了下去，以后又有何颜面震慑四方？

可若不逃，难道要用那个秘法吗？

夜痕还有一个秘法！

可是那个秘法一旦用出，除非将眼前的武林人士和缘尘全部诛杀。否则——只要逃出一个，他的余生都将活在世人的唾骂之中！

背后，苏晓暧催促他逃走的声音不绝入耳，面前，是数百市井游侠和缘尘的横刀拦路。

“真的要用那个秘法吗？”夜痕冷冷的看着群情激奋的武林人士，这些人好办，可缘尘呢？

那一招使出，能留下缘尘吗？

对面，缘尘一直注意着夜痕的一举一动。在他刚刚道出夜痕身有暗伤的时候，就看夜痕气势一弱。

在缘尘看来，夜痕要么扬言拼命，要么夺路而逃。

从心底来说，缘尘希望是第二种结果。

虽然站在武林群侠的角度而言，夜痕该杀。

可站在缘尘这种已经达到武学巅峰的老前辈位置上而言：夜痕不该死。

这些武功到底一定境界后的老怪物早已经不为世俗事所惑，在他们心中，只有武道极致。夜痕年纪轻轻，武功已至先天。若没有暗伤在身，只怕自己也要甘败下风。

这说明夜痕是万年不遇的武学奇才，只要他继续活下去，他日一定能在武学道路上走的比自己更远。那个时候，只要他还活着，还怕见不到更高深的武学境界吗？

一痴生一念，一念成一因。

就在缘尘希望夜痕夺路而逃的时候，夜痕的气息突然变了。

虽然夜痕还站在那里，可缘尘从夜痕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杀意！这股杀意，更带着死亡的气息。

人越老，越怕死。

同样，功夫越高，对死亡的触觉越敏感。

随着夜痕身上的死亡气息越来越浓，缘尘心中惊讶：难道他还有后手？还是他想和我同归于尽？

缘尘不确定那股死亡的气息是对群雄发出，还是对自己发出。可他知道，尽管夜痕有伤在身，可武功到了他们这种境界，若夜痕真想和他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也是有办法的。

人生与世，谁又没有私心？

缘尘不想死，他更不想因为一个承诺和夜痕拼命。

眼看夜痕的气息越来越诡异，那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缘尘突然叫道：“慢！”

“嗯？”夜痕疑惑的看了一眼缘尘，莫非他看出了什么？

“夜痕，老衲与你有三招之约。如今两招已过，第三招，我们不必再比！”

“什么？”

缘尘话音一落，不光武林群侠惊讶，就连蓄势待发的夜痕内力也是一顿，停了下来。

好险。

见夜痕身上的死亡气息正在转淡，缘尘说道：“如今你我都有伤在身。老衲不愿意占你便宜，第三招，留到你伤好之日，再行比斗。不过在这之前，老衲希望你能暂且放过西南武林中人。”

“若我不同意呢？”夜痕面色冰冷，双眼杀机隐现。

缘尘见夜痕身上死亡气息若隐若现，心里直犯嘀咕怀疑：莫非他是想求死？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年纪轻轻的将军宁可死，也不退？

不对，还有一个办法。

缘尘人老成精，一百多年的岁月可没白活。对于人情世故了然于胸。

“将军，你若真想两败俱伤，老衲就舍命陪君子。可你有想过你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