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的资历最低,而且没有深厚的背景,按理来说,本不该这个时候说话,但事关西平堡的安危,事关广宁之战的胜负,便是会因此而得罪人,他也是必须要开这个口的。
若是不能确保广宁之战的胜利,那就再也没有以后了,还谈什么得不得罪人。
赵烈朗声而言道:“诸位上官,赵烈有一句话虽是不免得罪诸君,但还是不吐不快。”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赵烈之前的言行与实战无不让他收获了众人的好感,也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城下的建奴已被击败,而不远处还有泼天战功在等着。
众人看向赵烈的眼神不知不觉已有所变化。
唯有黑云鹤与罗一贯两人的目光始终未变,甚至隐隐带着一些期待。
他们两人的身份超然,对待赵烈的崛起自然是友善的,毕竟,赵烈再怎么破格提拔,也不至于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也少不了他们指挥定策之功。
反倒是其余比赵烈高一两级的将领此刻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赵烈迎着这些目光,坦然地说道:“上峰经抚给予我们的军令是坚守西平堡,戒勿轻战,否则便是胜利也无功劳!当然,我们连着击败建奴两次,短短两天之内,斩首已超两千级,战功赫赫。”
“而自老奴率军绕堡而去伏击广宁本部援军之后,广宁之战的胜败就不在我们西平堡了,而是在广宁本部援军的安危之上,若是本部援军被建奴一举击溃,我等困守西平堡,只有走向末路,所以,必须要出击,击败老奴,最低程度也要保障本部援军的安全。”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赞成,赵烈此刻的分析都是大家所想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且等着看接下来有什么话语。
“后金正红旗已被我军击溃,照理来说,短时间内应不会再形成战力,更不会对我西平堡造成威胁了!”
“但若是建奴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又该如何?要记住各方探马汇总而来的消息是,老奴率军五万,但现在满打满算不过才四万多人,还有一支数千兵马的队伍未被我们发现,若是这支兵马收拢了溃散的正红旗,再来围攻我们西平堡,那该如何?”
“若是西平堡丢了,咱们之前的功劳还能保住吗?咱们的身家性命还能保住吗?”
赵烈连声喝问道。
众将一片默然,随后一个都司轻蔑一笑道:“又说要必须出击增援本部援军,又说要防备建奴,赵千总,你不就是想要去增援本部援军,而让我等留在这西平堡守备所谓的建奴吗?”
有人先开口了,其他人自然也是议论纷纷起来。
“是啊,赵千总,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兄弟们的眼睛都亮着了。”
“可不是,功劳是永远立不断的,赵千总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哈哈,怎么能说休息了,万一那数千建奴又引着溃散的正红旗建奴过来怎么办?那可不好打哦。”
赵烈闻言,咣当一声抽出了腰刀,闪亮的刀芒立时刺亮了众人的眼睛。
有人立即说话了:“赵烈你想干什么?将爷可还在这里了,也敢这么猖狂吗?”
赵烈猛地一刀狠狠劈下,直接将边上一个几案砍断两段,怒道:“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以为诸君都是好汉,都不愧为大明好儿郎,而今所见却让我深以为耻!争功?呵呵,你们就真的以为老奴带着三万多人就在沙岭等着你们去割首级呢?你们就真的以为只要过去随便一突,就行了?”
“那好,敢不敢跟我较量较量,谁能在马战上胜过我,就由谁去!来啊!来!”
赵烈冷眼扫过每一个之前说风凉话的人,眼中满是锐芒。
众人哪里料到赵烈竟会如此的“刚烈”,说翻脸就翻脸,而且还主动向大家发起挑战,这谁敢跟他较量,赵烈的实力可是有目共睹的,无论是射术还是骑术,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在场的诸将可是站在城楼上,目睹过赵烈的英姿的,如何敢与他较量。
黑云鹤也适时发声呵斥起来:“出息哈,都出息了,怎么,都觉得老奴的头颅已经等着你们去拿了?全都想要出去建功立业,家里也没人愿意守了?告诉你们,西平堡若是丢了,就算是击败了老奴的大军也弥补不了我们的罪过,除非真的能斩获老奴的狗头!”
“都说了,除了八百骑军出阵外,其余诸将全都留守西平堡!”
黑云鹤的话语没人敢反驳,但还是有些不太服气。
西平堡的安危在众人看来是没问题的,而击溃老奴的功劳也是很惹人眼馋的,功劳是谁都不会嫌多的。
罗一贯开口了:“此战依旧由黑参将率骑军出阵,赵烈随本部精骑出击,其余诸将随我留守西平堡,只要能守住西平堡就是大功一件。”
诸将这下只有开头道:“遵命!”
没办法,就连罗一贯都开头会留守西平堡了,那大家自然不好再闹着出阵。
赵烈心中暗叹一声,原道西平堡明军上下一心,战斗力极强,现在危机一过去了,果然就变相了,人人争功的丑态就显示出来了。
像是萨尔浒之战之战又何尝不是如此,杜松部也好,刘綎军也罢,都是早期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可是部将人人争功,纷纷去割取首级,冒敌轻进,最终落得个全军尽墨的悲剧。
往事犹可追,无奈在“泼天大功”的诱惑下,西平堡诸将还是没能吸取经验教训哈。
这也让赵烈之前所准备的话语没有了说出来的空间,唯有像是之前的狂暴之举了。
这势必得罪了许多西平堡中级军官,但赵烈并不在乎,不能确保打败老奴,取得广宁之战的话,那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为此,得罪天下又何妨!
更别说只是西平堡的这些中级军官了,等闲而已。
黑云鹤扫过诸将的眼睛,冷声道:“骑军诸将速去休整,明天卯时头通鼓造饭,二通鼓即刻随我出城死战,其余诸将留守堡内,确保后路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