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黎笑笑已经走出很远，靠近了那块巨石。她正准备转身回去，突然从石头上“噗通”跳下来一个人，把她吓得不轻。她惊叫一声，松开拖鞋，忍着战栗把手伸进包里。还没等她摸到买回来之后从未用过的防狼喷剂，那个人说话了：“别害怕，是我。你也出来散步啊。”

原来是刘祎峰。黎笑笑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才想起回头去找拖鞋。恰好一个浪打过来，黎笑笑只抓住了一只，另一只被冲走了。刘祎峰往水里抢了几步，才帮她把拖鞋抓回来。他也光着脚，手里提鞋，裤脚挽起来，不过刚才这下海水已经到了膝盖，他的裤子还是打湿了。

“谢谢。你怎么在这里？”黎笑笑接过拖鞋问道。

“……出来看风景嘛。”刘祎峰说。

他因为下午的事心烦意乱，所以烧烤吃得也不香，酒也喝不下去，于是早就溜出来了。他也一样脱了鞋袜沿着海岸线一路走过来，边走边想黎笑笑的事。

他也明白，到了现在，女孩子都已经表态到那个程度，自己如果还扭扭捏捏，就太没有担当了。他知道自己有优柔寡断的毛病，所以在晚宴开始之前，就逼着自己做了决定，要正式告白一次。上次说得含蓄，也被模模糊糊地拒绝了。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真正让他烦恼的，还是未来的事。能跟黎笑笑在一起，他求之不得，但是压力也很大。黎笑笑很优秀，自己要努力配得上她才行。他开始考虑，自己将来什么时候可以正式成为组长，然后是部门主管，再往上就是技术总监CTO，但这太遥远也太难了，他考虑不到。他开始思考，自己要在职业上更成功，需要学习哪些技能，除了现在使用的技术，还有前沿的哪些方向，还有其他的软技能，比如管理、谈判、人际交往能力、金融投资等等。他开始计算，去年自己赚了多少钱，今年的涨幅有多少，父母有多少存款，房价又是多少，离公司的距离，什么车比较合适。他甚至一瞬间想要考虑小孩子的名字，不过觉得有点夸张，没有深入去想。

对刘祎峰来说，这并不是简单的一段关系，而是把另一个人的人生负在了自己的肩上。即便他已经下定决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考虑得太多。

他本来就不常思考这些事，再加上刚才那点酒精的影响，想着想着竟然有点反胃。他走到大石头这里，头脑一热就爬了上去。上面居然很干净平整，他干脆就躺下休息。石板的凉意从后背透上来，让他舒服了一些。

他仰望着夜空，脑海里还在不停考虑着的时候，一偏头，正好看到有人走过来。他只从身形上看出是个女人，有点像黎笑笑，但是又觉得不会这么巧，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他懒懒地不想动，干脆就一直躺着没起来，所以黎笑笑也没发现他。

黎笑笑哭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不过那时也还很远，不能确定是黎笑笑。他一直侧着头看着她，听着被海浪打碎得断断续续的哭声，心里十分焦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是黎笑笑吗？如果是她，她为什么哭？我应该起来安慰她吗？如果不是她，或者她不想让人知道，该怎么办？

黎笑笑觉得自己哭了很久，其实也只有两三分钟而已。等她不哭了，刘祎峰的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些。一直到她越走越近，能认出是黎笑笑了，他才从石头上跳下来打招呼。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走出这么远。”刘祎峰说。

黎笑笑回头看了看，才回答道：“没注意，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借着月光，刘祎峰仔细看了看黎笑笑。她的眼睛好像还有点发红，不过神色很平静，说话也没有异常。为了避免黎笑笑尴尬，他决定不提起刚才她哭的事。

“往回走吧？”刘祎峰问道。

黎笑笑本就怀疑他听到自己哭，这时发觉他仔细看自己的眼睛，也就明白了。不过刘祎峰没提，让她松了口气。现在要她解释刚才为什么哭，她也说不清楚。那一阵情绪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好。”黎笑笑点点头。

两人并肩往回走，黎笑笑靠海，边走边眺望着海景。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黎笑笑其实想问他想好了没有，但是怕显得自己太心急，太不矜持，所以羞于启齿。刘祎峰则是知道现在应该自己表白了，气氛、环境都刚刚好，不过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话。

两人走得很慢。刘祎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黎笑笑的脚上飘。在刘祎峰的印象中，她的脚总是包裹在高跟鞋里面的，这时在月光下看起来，出乎意料地雪白柔嫩，仿佛笼罩着一层光晕，性感迷人。每当温柔的海浪没过她的双脚，再冲上自己的脚时，他就觉得心头一阵火热。

黎笑笑也发现了他的目光，不过假装没有看到。如果换一个人，可能黎笑笑早就躲开甚至翻脸了，不过这时，她反倒因为自己的吸引力而窃喜，同时在心里庆幸，前一天晚上很仔细地处理过腿毛。

“你的脚怎么样了？”黎笑笑打破沉默问道。

“脚？……哦，我的脚。”因为思绪一直在脚上打转，黎笑笑这一问，他完全反应不过来。“我的脚怎么了？”

“……没事儿了吗？之前不是扭到了？还拄了拐棍来着。”黎笑笑接着问道。

“哦，那个呀，没事儿了。就是偶尔还有点疼，不耽误走路了。”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小段，刘祎峰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黎笑笑一愣，转着看了刘祎峰一眼。他故意直视前方，不和黎笑笑的眼神接触，在不太明亮的月光下也能看得出他脸很红。黎笑笑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好像也并不怎么美嘛——然后她才想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立刻也红了脸。

黎笑笑心头跳个不停，一种从没体验过的喜悦感从脚底直接升到头顶，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只是害羞又占据了上风，她低下了头，不让刘祎峰直接看到自己的神色。同时她心里也有些好笑：搞得这么文艺干什么！

“你觉得呢？”等了半天的刘祎峰，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啊……”黎笑笑这时才想到要回应，想了想，才小声说：“是啊，月色挺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