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包装盒里,汤圆黄的绿的紫的,每种颜色对应不同口味,看起来十分诱人。
胡姚脱了鞋蹲在椅子上,吃相却及其不雅。
没过一会,门外传来说话声,小姑娘轻快明亮的声音不断地钻进耳朵里,胡姚觉得有一点吵。
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到门口时才停下。
谢子宵皱着眉头站在门外:“你今天很闲?”
早上刚打完卡,谢子宵就被组长叫走,黎麦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也跑出来趴在组长办公室门口等他,但谢子宵并不想在公共场合和她多说话。
黎麦无辜的仰着脑袋,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很忙呀,这不是看见你了,就假装不舒服让同事姐姐替我一下。”
“回去工作。”谢子宵不耐烦的扔下这几个字,推开门走了进来。
黎麦不喜欢谢子宵对自己这么冷冰冰的,有点生气想跟上他,又在看见胡姚时转身就走。
黎麦在这里被胡姚驱赶了很多次,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谢子宵经过胡姚时,很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胡姚刚好吃完最后一个汤团,用牙齿剃着筷子上粘着的一点糯米痂:“今天是小琰转正考核的日子,小宵,他们现在到哪了?”
谢子宵拉开座椅的手一僵:“我不知道。”
“怎么会呢。你打开手环看一下,你们不是绑定了位置信息,你忘了吗?”胡姚手指一转,缩起脖子用筷子指着谢子宵:“放心,我不会怪你们拉帮结派,同事之间关系好是好事情。”
胡姚的笑容很暧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吃的是酒酿汤圆,她的目光又变得迷离起来,像是在说着醉话。
谢子宵不知道胡姚是怎么发现这件事情,迟迟没有回答,过了很久,他看见胡姚耷着脑袋已经一动不动。
她竟然蹲在椅子上睡着了。
此时,姜明琰和单俐因已经走到了阴阳门附近。姜明琰表现出来的轻松的样子,让单俐因有一点担心。
姜明琰倒是难得的安慰人:“我已经能自己拍摄了,不会连累到你。”
连续一个星期,姜明琰很好的完成了单俐因安排给他的任务,可是单俐因的始终不太放心。之前的一个星期里,姜明琰每天的任务是单独完成七位客户的拍摄,而今天,在有单俐因辅助的情况下,姜明琰只需要完成陈望源这一单。
姜明琰问单俐因:“你们转正时的任务是什么。”
“二十单,和正式员工一样。”
单俐因又想起那天胡姚的眼神,难道是她不想让姜明琰留在这里?
没等单俐因想明白,陈望源已经过来了。他下来时已有八十六岁,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精神抖擞。
陈望源很有修养,一过来就很主动的和他们握手、介绍。资料上写,他生前是一个跨国集团的董事长,待人接物都很和善。姜明琰在见到他的这一瞬间,心里似乎更轻松了一些。
单俐因小声说:“别掉以轻心,以往这种级别的客户都是组长和胡姚接待的。”
姜明琰不解:“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这些人不仅愿意花大价钱拍摄,很多甚至会付一笔不菲的服务费,组长和胡姚身份高、又有车,一般都是由他们服务。
姜明琰点点头,开始和陈望源搭话。陈望源尚在人间的家人,就只有二儿子和大儿子留下的小孙子,这一次,他想和孙子陈新拍一张照片。
“没问题。您还有其他要求吗,我会尽量满足……”现在是早晨九点半,姜明琰想,就这一单,等他完成任务了,怎么也可以放半天的假。
陈望源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只想看一看他,拍一能能看清楚他的照片就行。”
单俐因站在一旁,眉心突然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这一句话她很熟悉,上一次这么“好说话”的人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姜明琰,可是那天的任务她并没有完成。
跟随陈望源走进栋带院子的四层小别墅,单俐因四处张望了好一会。
院子里种满了花草,里面房屋的门把手也十分干净。如果不是看到这些细节,单俐因根本不会想到这栋房子还在主人。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也空空荡荡的,一丝烟火气都没有。
单俐因看见陈望源一旁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陈新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请了两个保姆,一个打扫一个做饭。”陈望源看了看这个家,眼眶一阵发涩:“他叔叔本来是要他搬过去住的,他不肯。这孩子总是一个人……”
陈望源按了按眼角,脚步沉重的往楼上走去。今天过节,家里保姆应该会给他准备一碗汤圆吃吧。
走到三楼,他们终于看见一个保姆在会客室里嗑瓜子看电视,走到四楼,是四间房门紧闭的卧房,陈望源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一间。
还是上午,单俐因知道现在年轻人的作息普遍比较混乱,怕自己贸然进去看到什么尴尬的场景,就让姜明琰先进去,没什么异样再叫他。
姜明琰跟在陈望源身后走进了卧室,单俐因一个人在外边等。
突然,单俐因听见楼下传来几声怒吼,还有身体撞击重物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这么安静的房子里,会是谁呢?
不一会,陈望源和姜明琰走了出来,陈望源说陈新并没有在卧室。
他们很快的跟随着声源下到二楼,经过三楼时那个保姆依旧在看电视,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可是在二楼一间空旷的房间外,他们三人并排站着,看见一个少年用全身的力量敲打、撞击着一个沙袋。
他的身体并不算结实,骨架也不粗大,可他就像一头猛兽,在和自己的敌人博弈。
无数次,他狠狠摔倒在地上,又站起来,他一声声的嘶吼,面对着那个假想的敌人,几乎是以毁灭的姿态。
让姜明琰和单俐因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装扮。他在开了空调的室内穿着高领冲锋衣,衣领拉到最上方,帽子拉得很低,他们就只能看见他若隐若现的一双眼。
一旁的陈望源已经憋不住眼泪了,弯着腰攀着门框,急急的跺起了脚:“小新呐……”
他的眼泪顺着一道道皱纹落了下来,干瘪的嘴唇微微张开,跟随呼吸不住的抖动。
单俐因不忍看他别过脸去,姜明琰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少年身上。那个少年,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但他依然没有停下来,疼痛、劳累,他都不在意。与其说他是在博弈,不如说他是在自残,他想打败的东西,似乎藏在他的心里。
过了很久,他终于瘫倒在地上,好一会没有站起来。
指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陈新抬起头看了一眼摇摆的挂钟,他慢慢撑着的爬起来,上楼从衣柜里找出干净衣服,走进浴室。
陈望源看见他进门的瞬间,疯狂的摇着姜明琰的手臂:“走走走我们快进去,现在可以拍了!”
这话一落地,单俐因瞬间石化在原地,被他指使的姜明琰也没反应过来。
姜明琰硬着头皮和陈望源解释:“陈总,我们是有规定的,私密场所不允许随意进入。”
陈望源不说话了,眼神再次灰暗下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姜明琰蹩脚的安慰:“我们时间还多,等他出来……”
“他不会让我们看见他。”陈望源拽着姜明琰的十指松开了,丝毫不顾形象的坐在了地上。
他的小新呐,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