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随在门口洗菜，弯着腰，佝偻着背，布满皱纹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揉搓着娇嫩的菜叶。

胡姚在屋里看电视，看的是甜甜的偶像剧，却难得的心事重重。

还有两天。距离那几个放高利贷的男人给她考虑的时间还有两天。

那天他们离开前，要胡姚考虑清楚，如果她仍然拒绝他们的话，他们就会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胡姚在犹豫，她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胡随。

晚饭上桌时，胡姚看着自己喜欢的那些菜，吃得万分矜持。胡随给她夹了一筷子酿豆腐：“最近成天在外头跑，消耗大，要多吃点。”

胡姚应着，埋着头扒了两口饭，终于忍不住问：“爷爷，你那些下边的朋友，他们会吓人不？”

胡随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有多意外：“人家没事的吓人做什么，怎么，要吓谁呀？”

最开始胡姚刚撞见胡随那些自言自语时，缠着他问了很久，是在和谁说话。胡随告诉她是一些住在地里，看不见的朋友，后来胡姚也就这么称呼他们了。

胡姚皱着脸想了想，把那几个陌生男人的要求说了出来。实在不行，就请胡随那些朋友帮帮忙，他们会愿意的吧。

胡随夹菜的手一顿：“不用管他们，下次要他们找我。”

胡姚“噢”了一声，也不知道胡随是什么意思，是找他帮他们呢，还是找他吵架呢。

“爷爷，我没想到这些事会传那么远，你没生气吧？”胡随那天从医院回来后话就比之前少了，胡姚总觉得他心情不太好。

“不生气，不过你呀，这张嘴没个把门的，小心以后吃亏。”胡随看着胡姚，有很多话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开口。

胡姚吐了吐舌头，这不是之前都没发生什么大事嘛，这一次她确实是意识到了自己这张嘴的毛病。

晚上，胡随在门口洗碗收拾家务，胡姚打开电视叼着笔做作业。作业做一半时，听见门外水龙头关了，胡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又上山了。

也许是因为犯了错想要好好表现，胡姚今天没有等到胡随回来才依依不舍的关电视睡觉，她做完作业就主动地把东西都收好，然后去里面的房间铺床。

在这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一共三间房，第一间是值班室，第二间是卧室，第三间是洗漱间。

因为只有一个卧室，在胡姚懂事一些的时候，就于她女孩子的身份，胡随在卧室正中间装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屏风只留出一条小小的过道让胡姚从里面出来，给了她足够的空间。

晚上洗漱之后，胡姚就在她的小床上躺好，能听见屏风那边胡随翻来覆去的声音。

过了一会，胡姚小声问：“爷爷，你睡不着啊？”

胡随应了一声：“能睡着，你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还不困，爷爷我给你讲故事吧。”小时候胡姚每次不睡，胡随就会翻故事书哄她，现在他睡不着了，胡姚觉得应该换自己来讲故事。

胡随没说话，胡姚就自顾在那边讲着，讲小白兔和大灰狼，讲小猪盖房子……

直到那边没了声音，胡姚试探的想问他睡着没，胡随突然开口：“姚姚，你觉得和爷爷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开心不。”

胡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但她回答得很肯定：“开心啊，每天都挺开心。”

“那爷爷有一天不和你生活在一起了，你一个人也要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胡随声音很轻，像是徘徊在入睡的边缘。

可胡姚却一瞬间清醒过来，她飞快地把脸转向那边，声音有些急切：“爷爷，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和别人乱说话。”

“没有，是爷爷老了，担心万一有一天就不能陪你了。”胡随平静地安抚着她：“别想太多，睡吧。”

说完这一句以后，那边的胡随翻了个身，之后就再没有动静。

到一个礼拜过后，周五的下午，放学后胡姚和周千山一起推着车从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之前找过他们的那几个人站在门口。

周千山已经学会骑自行车了，但不太熟练。胡姚问他：“你就一下子加速，从他们身边冲过去，能行吗？”

周千山有片刻的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放慢脚步，就在那些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到校门口。快出大门的时候，胡姚突然给了周千山一个暗示，他们跨上自行车，胡姚高声喊前面的同学让一让，就和他一起冲了出去，在马路上飞快地蹬了起来。

他们所在的地段车辆并不多，路上多是些放学的学生，所以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只是没想到的是，那几个男人骑了小电驴，没一会就追上来了。

胡姚还在拼命的赶，周千山已经开始喘气：“不行了，我骑不动了。”

胡姚急了：“再坚持一会，快到了。”

他们快到墓园了，可是身后的人也快追上来了，有人试图超过他们。

周千山实在没力气了，他咬咬牙，和胡姚说：“你去报警，这里交给我。”

随后，他突然转了方向，把自行车横在了路中间。

胡姚一愣，差点跟着他停了下来。胡姚回头看，已经有人下车拽他了，胡姚知道自己即使回去也于事无补，她最终选择更用力的往前冲去。

胡姚赶回墓园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把车停在门口，就往隔壁的警察局跑。在窗口看着的胡随追了出来：“姚姚你去哪？”

胡姚口也没回：“我去报警。”

“你回来。”胡随跑了出来，要胡姚停下，

胡姚弯着腰在那喘着气：“刚才那几个放高利贷的在校门口堵我，周千山被他们抓住了。”

“这事报警没用，他们在这一片嚣张惯了，以后还会找来的。”胡随靠近胡姚，从衣兜里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听话，你先回去休息，我去帮你把那孩子接回来。”

胡随把手帕塞到胡姚手里，又拍拍她的肩，就转身朝她回来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