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枣祗说出一段话来道:“名者虚也,实者利也。名实相符,利可以全。今君为虚名,置全军于险境,若非气运,已不复见矣。”
原来是这个,吴昱心中暗道。那枣祗继续道:“名之为物,可以为利,亦可以累身。为利之时,众人皆誉,凡好名之徒皆归之,人人皆修名誉,身为名累,谁人复为实业?实业不生,民生凋敝,岂可久乎?故曰圣人无名,神人无功。故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故管子曰: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此为本也。”
吴昱闻听暗自点头。
“今日汝为求一个仁义之名,而将自己和那一干壮士置于险难,一次尚可,两次三次,谁还敢跟着你……况且名誉的维持如果建立在牺牲实际利益的基础上,久而久之,你手中还有什么筹码?一旦筹码耗尽,只能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所以我才甚为伯达惋惜。”
吴昱震惊异常,忙下拜道:“若非先生点破迷津,他日我必死无葬身之地。请收小子一拜。”
吴昱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大利,这是吴昱发自内心的敬重。起来后吴昱道:“先生稍待,小子去去就来!”
却说吴昱翻身上马,在校场聚集豹营的兄弟。吴昱直走向前下拜,豹营兄弟大惊,忙跟着下拜齐声道:“主公,不可!”
胡车扶起吴昱亦道:“主公,你……”
吴昱止住胡车道:“兄弟们!今天是我错了!今天我们在中牟县这一仗虽然打胜了,却是胜的侥幸!若非敌人不善用兵又频频出错,或许现在我等皆为其所害。说到底是我为了一己之私,为了全我信义之名,让兄弟们身处险境,让弟兄们冒了全军覆没的风险,这种大错岂可轻饶。我本当自裁以谢……”
“不可!”胡车史进大惊,便是后面跟来的任峻张奋等人亦皆惶恐,只有枣祗抚须颔首。
“我本当自裁以赎己罪,奈何董卓未除,天下未安,我今暂以发代首,以谢天下。”说着便拔出七宝刀,割下一缕头发飘荡在北风之中。
“主公!”众人尽皆下拜。便是枣祗亦然动容。
“好了!各位兄弟!从今以后,绝不为虚名而处实祸!兄弟们,且为我鉴之。”吴昱安抚道。
“好!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能不二过,也是世间罕有。府尹大人虽然年少,却端的非池中之物。”枣祗抚掌赞道。
“啊!先生也来了!这次全靠先生指点,我才能幡然悔悟。今日能在此处遇到先生真是三生有幸!”吴昱真心又下拜道。
“府尹大人谬赞了!”枣祗笑道。
“先生!”吴昱突然跪拜恳切道:“我起兵抗董,一则为了我一众兄弟,再则便是为了这天下黎民。然而自己年幼无知、才学甚少,不足以当大任,甚为忧虑。还请先生助我,我当以师礼待之。”
“这……府尹大人,你……”枣祗心中犹豫。
却见任峻张奋二人亦拜了下来:“先生大才,留下来吧!”
胡车等一干将士亦皆下拜。
“这!这……唉!罢了!府尹……不……主公,你且起来,我同意就是。”枣祗有些无奈,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看热闹,这下好了,把自己卖了,枣祗暗暗自嘲。
吴昱闻言欣喜,忙复拜道:“既然先生已答应助我,我当以先生为师,特拜先生为军师。”
“军师?”枣祗叹了口气道:“既如此,我必不辱使命。”
“好!”吴昱欣喜,站起来向着胡车等人道:“快!快来拜见军师!”
“拜见军师!”
……
县衙里,任峻史进皆已休息,唯余吴昱枣祗彻夜交谈。
“主公!听闻你的家眷仍在山寨,虽然山寨易守难攻,但终究离荥阳太近,不如搬到中牟。再名一将安守京县,可保无忧。”枣祗建议道。
吴昱从谏如流:“好!听军事的。”
“主公!何不移书各县,讲明原委,安抚其心,共谋讨董大业。”
“有理!我先记下,明日便行。”吴昱饮了口水,答应道。
“主公!兵强粮足乃是根本。何不聚集豪杰,说以厉害,让他们支持呢?”
“嗯!不错,讨伐董逆乃是百姓以及豪强共同的心愿。应当获取豪强的支持。好!我得先生,如鱼得水。”吴昱高兴道。
“对了!先生。我曾与袁绍曹操等人有些交集,你看他们之中,谁能成事?”吴昱问道。
“主公,他们的名号我皆听过,为人我也算了解。在我看来,能成大事者原来只有一人,现在嘛,却是又多了一人。”枣祗笑道。
“这二人却是何人?我可得而闻知乎?”吴昱复道。
枣祗哂然一笑道:“原来的那位就是那刺杀董卓、发起义军的曹操曹孟德。”
“哦?”吴昱心中一阵,难不成这人会算命:“却是何故?”
枣祗回答道:“曹操为人机警,多权谋,洛阳绳权贵,济南复政教,刺董能全身,知义以兴兵,为人节俭,表里如一,这样的人在乱世中自可大展拳脚。说实话,我本来要等机会说服任峻他们去投曹操的,只可惜,遇到了主公。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哈哈!我却是当了军师的仕途,罪过罪过!”吴昱打趣道。怪不得历史上任峻那家伙一心撺掇这杨原当河南尹对抗董卓,临了又率众投了曹操,感情症结在这里。“这另一人……”
“你呀你!这另一个人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枣祗悠悠道。
吴昱闻言刚喝进口中的水立马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先生,你这……”
“欸!主公,你且听我说完。主公你一介草民,能短时间内聚集乡勇,不畏艰险,对抗董越,而且还能战而胜之,自有临机决断,亦有天运所钟。主公知错能改,好学不倦,又善于总结经验教训,长此下去,必能胜过那曹操。而且主公最大的优势是便是年龄。有了这个优势,便可以好好的观察形势,找到适合自己的基业。只不过……跟着你要比跟着那曹操还要苦些……”枣祗道。
“哈哈!先生,这是何意?”
“只所以说苦,乃是因为主公的出身。主公出身太过寒酸,注定不会有人主动的来投……”
“先生,这事我也晓得。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先生也算一名士,为何对出身不好的曹操还有我情有独钟?”吴昱不解的问道。
“主公!你道我是何人?”枣祗顿了顿继续道:“我本一介寒士,若非机缘巧合,岂能享此盛名!哼!世家门阀把持选举,打压寒门,这世道也该变一变了。如今能改变这种情况的人一个就是阉丑之后的曹操,另一个便是主公。愿主公能给寒门带出一条出路。”
“先生之言,我铭记在心!”吴昱保证道。
“好!”
“对了!那袁绍四世三公……”
“袁绍此人表里不一,何足论哉!”枣祗不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