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桌面隔侧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机身与底下的金属磕碰着,发出稍刺耳的嗡滋声。
关雎置若罔闻,面色严肃地浏览着第二天的工作计划,直到公司的晚班铃响起,才伸手拿起电话。
屏幕上,有好几个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
她摘下眼镜,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还没通。关雎听着从听筒里传出的忙音,有些乏累地闭上眼。
又打过去几回,对方却像要报复她似的,故意不接电话。
她疲累地垂下手,刚想放下电话小憩一会,对方就又回拨过来了。
“喂?”关雎声音清冷。
“是关夫人吗?你好呀!我刚才还以为打错了呢!刚刚去阳台收衣服呢,没接到不好意思啊!”作为职场老狐狸,几乎只一瞬,她就已察觉对方话里多少带着的得意。
关雎皱了皱眉,看了眼屏幕上那串陌生的数字,认真道:“你是?”
“哎哟!关夫人!”如她所料,对方一听就惊叫了起来,“这可是打给您的第4个电话了!我是林清同学的英语系主任呀!”
“……哦。”
听她没有一点要寒暄的势头,主任只好先将今天的话头抖出来:“关夫人,今天林清同学来找我了。”
“嗯。”
啊!你怎么不问我啊!!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啊啊啊!
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刚刚为毛要那么激动……
“对。她找我撤回关于转学的一系列申请。”
“嗯。”
“我只是担心林清同学的决定太莽然了,就特意给您打个电话,想问问您的看……”
“那就撤吧。”关雎揉着太阳穴,沉声道:“她决定下的事,就是我也改变不了。”
“啊……哦……”主任听得有点懵,半晌才回过神来快声回复道:“好的好的我明白了……那我先不打扰您了。”
“嗯。”
挂上电话,关雎从椅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向仍忙碌奔腾在各色大道上的车水灯流。
她的指尖轻轻抚上冰冷的玻璃滑面,喉间不自觉地流出声叹息。
世事纷乱繁杂,哪有人能够空凭一腔热血,好好活在世间呢。
留着就留着吧,妈妈会尽全力护住你。
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那对被玻璃映出的眼眸越发阴冷。
……
“斐青!我出门了啊!”
彭睿背着包,嘴里塞着面包,在关上门前,他不死心地回头又问了一句。
“……”
床上的人躺尸般一动不动,连一声气也不吭。
彭睿叹了口气,把门关上了。
最近阴雨连天,劈里啪啦的打窗声基本就没停过。
“又旷课。”彭睿望着阴暗的天空,嘀咕起来,“球球别再下雨了,再这样下去,青青都迟早得挂科……”
他叨得诚恳,但心里却清楚,这阴冷闷人的毛毛雨,大概得一直下到期末考结束(资料来源:可信的某气预报)。也就是说,球球终究只是个球,老天给的答卷终究会是下次一定。
彭睿叹了口气,提着雨伞,渐渐走远了。
斐青听着门外越来越轻微的脚步声,慢慢翻过了身。随着他抬被的动作,被子冒出股闷热的气来,腥得他呼吸一滞。他现在浑身都泛着酸痛,骨头像散架般发出噼啪响声。
他躺太久了。
他想动起来,却觉得没有力气。便只是微阖着眼,失焦的目光呆滞地卡在漆沉的天花板上。
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球还是稍感灼痛,但已经比前些天好多了——这几日,他一滴眼泪也没流。他哭不出来了。可能是废了吧。
想到这里,斐青的嘴角动了动。挺好的,至少还能发现,自己是个废人。
他的唇最终还是没能弯起来。
寝室内有点闷热,雨滴忽重忽轻地打在紧闭的窗上,发出或大或小的繁杂声响。
滞带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挤来,压在他身上,很沉很重,仿佛有只巨大且畸形的章鱼,挥动着无数吸盘,要往他的喉咙里塞。
斐青发着呆,手里紧攥的手机越来越滚烫。机身上全是他的手汗,摸起来黏黏腻腻的,他却始终不愿意撒手。
他把机子从被里抽出来,按亮屏幕,打开微信。
荧光从屏幕里蹦出来,砸在他的脸上,刺得他干涩的眼眸越发疼痛。
他用力皱了下眼睛,迫它强行适应这股光线。他拨开通讯录,小心地颤手点开和林清的聊天界面,摁下转账的按键。
这是他唯一想做的事情了。
随手输了个数字按下确认后,斐青撑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本就沉滞的呼吸,伴随着心脏要被泵裂的奇怪痛觉,变得更为沉重。让人觉得有莫大的痛苦,将在下一秒内全数袭来。
“请输入支付密码。”界面提醒道。
“呼……”
斐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还没被删。
这五六天来,他每隔几个小时,就要这样操作一次,以确认自己是否已被移到她的通讯录外。
他不敢找她,也没脸找她,只是病态地重复着这个毫无意义的行为。
嘴唇干裂得一动就痛,斐青却毫无所谓。他早已经痛得麻木了。
像是在进行什么神圣仪式一般,他将手机屏幕熄灭,将其慢慢地放回被里,再小心翼翼地用手覆上。
也不管那发烫的机壁,他渐渐地将手攥紧,像要把它融进血肉里。
求你了。
……
请别夺走我最后的念想。
……
过了一会,他变得安稳了些,眉头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周边的一切又沉寂下来,方才微渺的生气已如从未存在过。
…………
冷色白光,将偌大的房间一点点全数铺满。窗帘紧闭着,却隔挡不住窗上雨滴猛烈的击打声。
林清靠着床头,读着主任发来“转学申请已撤回成功”的短信,眸里是掩不住的惊讶。
竟然通过了?
按主任这大嘴巴,她妈早得知道了,不可能不阻止她啊。
难道主任争了把气了?
亏她还思考了几晚上,想了一篮子的反抗计划,就差实施了……
不对,这是好事啊,她怎么还有点惋惜呢?
林清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