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冰细细的看着和清魄,想从那张极少露出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看了一会,只看到和清魄张口道:“入朝,会很累。”
和清魄——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只是怕自己会累。华冰抿了抿嘴角,淡笑道:“我从前处理事情惯了,想来也不会再累了。”
和清魄盯着华冰看,华冰轻咳了一声,道:“我问你,我要入朝你待如何?”
和清魄转身,似是看着湖面,空悠的声音传来:“与我无关。”
这四个字与华冰料想猜测的大案大相径庭,华冰笑道:“那日你让我问你问题,那我今日可以问吗?”
和清魄转过身,似有些犹豫,道:“你......要问什么?”
华冰眸光微闪,道:“和郡王是如何入朝为官的?”
问完这句话,华冰依旧没有看到和清魄的脸色发生什么变化,但心中却有些担心,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苏秦所在的地方。之所以问出和郡王的问题,只是一种猜测,朝中史书上说:和郡王者,西南有功之王。短短的几个字,再无其他。倒是野史上有些记载,据说,和郡王封为异性王是因为在皇帝征讨西南蛮夷之时被敌军包围,几乎殒命,幸得和郡王相救,再加上和郡王本就是西南人士,功勋卓著,便被封为了异性王,从此身虽在京城,然西南再无异闻。但对于和郡王当年身故,也是讳莫如深,只是说意外殒命。但华冰自与和清魄接触以来,感觉到和清魄对皇宫似有敌意,虽手中握有能颠覆朝野的势力,但却没有动作,便猜测和郡王府与皇宫,或者说皇帝之间是有故事的。
刚刚问出那个问题只是想最快最直接的问出最根源的东西,若是从旁出旁敲侧击,自己这点道行,怕是要被绕进去。
问出别人心底的秘密,华冰怕被和清魄趁着夜黑风高袭击,故这会一直朝苏秦处看。
和清魄也看了苏秦一眼,看着华冰道:“你不必担心,我父确被皇帝所杀,你心中所想是对的。”
华冰垂下眼眸,一时被和清魄的直言堵住了嘴。
“父王耿直为国,不懂得朝中转圜。”
杀父之仇,若是自己,必定谋朝篡位,诛杀贼人,和清魄迟迟没有动手,定然是有什么理由的。
和清魄垂眸看着华冰,道:“父王弥留之际,交代我要守住这江山。”
原来是和郡王,想来和清魄也有诸多无奈与不愿,却不得不这样做。
“从前我没有担心的事情,从你那夜在山下看着我,我便有了一份担心。”
担心什么?华冰看着和清魄没有问出口,和清魄此人,看什么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就像此时,站在岸边,白衣幽幽,仿佛站在水上的男鬼,让人看不透心思,好像也抓不住。华冰怕问出口,问出口便与这等虚幻的人牵扯上关系,而后再也无法脱身。
和清魄似是看透了华冰心中所言,道:“担心你的安危。”
华冰猛地向后起身,吞了口口水,道:“我——我情感观念淡薄,对家人尚且如此,更不用提男女之情。”这话是太奶奶的原话,二十岁的时候,小姑姑想要给自己介绍男朋友,太奶奶一看自己半合上眸子,便说出了这句话。实则,自己确实对不在意的家人可以置若罔闻,但是经不住细想,多想一分,便会少一分淡薄,若是不想,便可做到冷心冷情。
和清魄似是有些不理解,道:“我也是听苏慎所言,才明白对你的情意,你是否——”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男女之情是何意,我只是——我或许会喜欢家人,喜欢权利,但对男女之情,并未有期待。”从前是期待过的,但看到小姑姑受过的伤,便也就望而却步了,后来接管家里,便也就忘了此间事,青春的记忆,便也只剩下小姑姑的伤。
“和清魄,我——我答应你,只是因为你有益于我?”说这话的时候,华冰有些心虚,看着和清魄的面容忍不住声调变了。说完这句话,看着和清魄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一时之间猜不透他的想法,挪了挪步子,看了一眼喝了没几口粥,往后退了一步,道:“今日多有打扰,告辞,小秦。”
说完,连路都不想走了,直接唤了苏秦出来,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苏秦果然应声而出,苏秦一把抓住华冰,便跃上了屋檐,华冰想回头看看,但又不敢,便看了一眼,苏秦感受到华冰的目光,道:“没有跟上来,你怕他?”
说完,华冰明显看到苏秦的嘴角上扬了一点,华冰撇了撇嘴,道:“有——点怕,从前,我极少有看不懂的人,且此人能力与智力,都是我无法想象的,强大而神秘,我——看着他,总有些心虚,有些力有不逮。”
“要戗风了。”
华冰愣了一下,才感觉出呼呼地往嘴里灌风,白了一眼苏秦,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你这会告诉他,就不怕他报复吗?”
总比深陷其中,因爱生恨的报复好些吧?自己大约是可以抵挡一两招的。想到这里,华冰忍不住叹了口气。
和郡王府湖心亭内,只见华冰喝粥的桌案并椅子,此刻化作了一地碎屑,饭菜伴着木屑玉屑,看着很是狼藉。
一旁的和清魄面对湖水,依旧立在那里,像是湖面上飘着的白衣鬼魂一般。
许久,和清魄踏水离去。
翌日午后,华冰难得在榻上小憩,却翻来覆去,脑海中是挥之不去的和清魄在湖边的身影。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有些过分?但若是知道了他的心思,继续下去,自己终归要离开,倒是他岂不是会更难受?
菘蓝在纱帐后看着华冰的声音,上前道:“公主没有午睡的习惯,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看会书,说不定就有睡意了。”
华冰叹息道:“取来吧。”
菘蓝称是,拿了几本书来,道:“公主,这是今儿上午乐太傅让人送来的,说要教习五皇子,便找了些史书来,让公主以史论今。”
华冰点点头,接了过来,乐太傅喜欢以史说事,这点也符合自己的兴趣。
华冰翻了几页,换了一本书,又翻了几页,不由得笑出了声。
菘蓝好奇道:“公主,怎么了,这书有问题吗?”
华冰笑道:“这乐太傅怕我离经叛道太过,这是以史来感化我呢,这书中,尽是忠君报国,孝子明君的典范,还有乐太傅的批注,乐太傅也算有心了。”
菘蓝笑道:“公主本就是典范,何须看书中的典范。”
华冰淡笑着将书交给菘蓝,道:“菘蓝,你若有空就当消遣吧,若是下次还是这种,就不用拿给我了。”
“是,公主。”
看着菘蓝离开,华冰又叹了口气,白翰拿着一个啃了一口的桃,走了过来,道:“少小姐,你这一上午,都叹气多少次了?”
华冰白了白翰一眼,叹息一声,拿过衣服起了身。
白翰坐在塌边,吃着桃儿,道:“少小姐,你真的怕那个世子啊?”
华冰作势要打她,白翰下意识一躲,而后笑道:“少小姐,你怕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华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少小姐,你要是想,就谈呢,反正到时就回去了,也不怕他找到你,权当经验了。”
“那菘蓝他们呢,以他的能力,怎会查不出他们?”
白翰嘿嘿一笑道:“我去看过度日山庄了,我再用些这里没有的办法,到时定不会让那位世子找到度日山庄的。”
你有万全的办法?华冰没敢问出口,白翰敢这样说,八成是有办法的,菘蓝他们是保住了,可和清魄怎么办?到时天地之间再无自己的一点踪迹,他也会如自己某方面一般冷心冷情吗?
白翰见华冰不说话了,知道她在权衡,便也不打扰,啃着桃,便出去了。
华冰垂下眼眸,紧接着便听到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紧接着便看到白翰啃了一半的桃儿滚了进来,伴着白翰急匆匆的脚步。
华冰微微蹙眉,只见白翰面色发青,道:“少小姐,这是和清魄让人送来的。”
华冰看着白翰的手上,见是一块玉佩,看着有些眼熟,又瞧了两眼,眼睛突然睁大,从白翰手中拿过玉佩,这是姜理的玉佩!
和清魄是如何拿到的,度日山庄一向隐秘,姜理与自己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且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就懒曲水楼也只有田中良知道山庄的存在。
白翰面色严峻,在华冰的眼中似是看到了****,思索了一下,道:“少小姐,我这就赶赴山庄。”
“翰儿,不用,若是他知道了,以此来要挟我,又能拿到玉佩,定然是已经知道了在哪里,现在过去,还不如择日择地另做打算。他若是偶然得到这玉佩,那你此时过去,便是完全暴露。”
白翰点点头,走在床边皱着眉。
“翰儿,虽说他没有发现的可能性极小,但度日山庄的旧址是不能用了,你且想个地方,一个人都不要说,择日搬迁。”
“是,少小姐,那现在怎么办?”
“他没有一举歼灭,想必还会有信来,翰儿,你去吧,一定要保住度日山庄和曲水楼。”
白翰郑重的点点头,待白翰离开,一道纱就吹拂到了华冰的脸上,华冰抬头看着出现在窗边的和清魄,目光凌然,语气可怕,道:“你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