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咸居。
大秦的相国张仪正在这里的雅间饮酒。
个舞姬晃动着曼妙的腰肢,翩然起舞;乐师们吹奏着琴、瑟、编钟、笛等乐器,悠扬动听,令人陶醉。
在张仪的左右两侧还有两个美姬,一妩媚,一妖娆,一个负责倒酒,一个负责递上瓜果。
大丈夫能够得到这般的享受,真是不枉人世间走一遭了!
“大人,大人!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相国大人就在此间!……”
张仪喝得微醺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衣裳,昂藏尺,气宇轩昂的贵族男人闯了进来。至于旁边的两个小厮根本拦不住他,也不敢真的拦他。
“魏章?哈哈,魏章你来得正好,过来与我同饮几爵吧!”
看着张仪已经喝得面红耳赤,有些烂醉如泥的模样,魏章心里一急,便直接冲上去,抓住了桌案上的酒壶一按。
“碰!”
“啊!”
酒液飞溅,洒到了张仪的脸上,但张仪依旧不为所动,挥了挥手,让在场的闲杂人等全部退下。于是整个雅间就只剩下张仪与魏章二人,面面相觑。
“张仪,是我魏章看错你了!你就是这样消极的人吗?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为先王指点江山的张子都哪儿去了?死了吗?!”
看着魏章满面怒容,张仪拿衣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水渍,淡声道:“坐吧。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说。”
“唉!”
魏章一屁股坐下,这地板很是光滑,就跟榻榻米一样,所以很干净。张仪跟魏章对席而坐,还亲自给他把一爵酒倒满。
“来,共饮一爵。”
魏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厉声道:“你还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张仪?张仪,当年是把我举荐给先王,让我得到重用的,现在你怎么反倒变成了这般模样?”
张仪见到魏章不喝他倒的酒,还这般生气,也不动怒,自己喝了一爵酒,润了润喉咙,随即说道:“魏章,你这火爆的脾气要改改了。你这打仗时候的样子,跟平日里可是大不相同啊!为人处世,讲究的就是中庸之道。”
“我不是来听你教训我的!”
这时,魏章低下头,伸着脑袋过去在张仪的耳畔说道:“张仪,有人跟踪你。”
“我知道。”
“你知道还能这么淡定?他们可能是黑冰台的人。黑冰台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们号称天罗地网,无处不在,既对外刺探情报、暗杀,又对内负责秘密刑讯,守卫大王以及王室的安危。这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只听命于秦王一人的,你现在被他们盯上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对于黑冰台,作为秦国的相国,张仪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他自己都还曾经跟这些人打过交道呢。
黑冰台起源于铁鹰锐士。
参加“铁鹰锐士”的人必须负重大约40公斤的军需品,行军数十里,然后可操矛带盾进行贴身格斗,其后是马术考试,射箭,剑术等等。
所有这个时期的单兵技能都会考到,而且标准极高!
通过考试的人在崤山军营还需要进一步的测试和选拔,然后是集中训练。
最后由秦军最高军事统领亲自为过关的勇士们佩带铁鹰勋章,自此,这些人便成为众多秦军中的佼佼者——铁鹰锐士。
铁鹰锐士不仅武艺高强,还头脑灵活,勇猛善战!
但是当时的作战理念还是没有那么先进。
一些铁鹰锐士去了咸阳当御林军或者王宫禁卫,还有一部分便是在各大官员的府上跟随他们,做他们的贴身警卫,几乎所有剩下的人都到了秦国军队中去,有些有领导才能的做了百夫长甚至千夫长,有些则只做了普通的步兵。
秦国军队中每个百人队分到十个铁鹰锐士已经是相当幸运的。
所以这些精英们无法集中到一起进行配合作战。但他们的单兵技能是毋庸置疑的!在对阵魏国的一次战斗中,一个百人队中的十名铁鹰锐士联合起来对魏军进行冲营,他们十个一马当先,从魏军的军门一直打到中军大帐!
期间魏军大将的亲军六十多人出来阻挡,竟被那十名铁鹰锐士和十几名跟随他们的秦军猛士,杀得片甲不留!
其实这“黑冰台”成立于商鞅变法时期,但真正发展起来,吸纳江湖侠客的势力的,还是在先王嬴驷的时候。
后来秦国为了破列国合纵,专门派人去对列国进行挑拨离间,但由于一次出动人数物资众多,又没有专门机构管理且随行的保护人员多为临时招募而来,所以在工作初期错误百出,甚至有些特情人员在他国就被刺客杀死,对秦国散布在中原的情报网很是不利!
随着这个机构的慢慢壮大,一些专管秦国内部事物的小机构又衍生出来,再往后,为了使秦国机密不被泄露以及应对六国的一些紧急情况,这个庞大复杂的情报机构里有了个新队伍——秘法队秘密执法队!
这个秘法队由300名铁鹰锐士组成,常年处于戒备,对六国的要员以及秦国的叛逃和泄密人员进行逮捕,秘密处决以及对一些失败任务的直接负责人进行暗杀!
这个秘法队以及这个机构直属秦国最高执政直接管辖,其他无关人员不得过问!
这就有了特种部队的皱形了,这个机构,秦国内务官称之为“黑冰台”!
张仪摇摇头道:“不。魏章,你看错了,外面的几个人不是黑冰台的人,更不是秘法队的刺客。”
“你怎么知道?”
闻言,张仪不禁苦涩地笑着道:“我曾经与黑冰台的人接触过,又怎会不了解这些人?若果真是秘法队的刺客,莫说是你魏章,就算是我张仪都根本发觉不了!这些人善于伪装,懂得易容术,甚至能杀人于无形之中。大王若果真想杀死我的话,绝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的。”
“而且,只要大王想杀我张仪,一句话,或者是送上一爵毒酒。我张仪,自当引颈待戮。”
“不是秘法队的人?难道是别人派来的刺客?”
“也不对。魏章,你可能没有仔细看,那些人里面,是不是有公子壮的身影?”
“公子壮?”魏章不禁瞠目结舌:“居然是宿卫的人。”
“他们是大王派来保护我的。公子壮很多人都认识,有他在,别人就知道大王想要保住我张仪的一条命,而不敢派刺客来杀我。”
闻言,魏章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颇为苦恼地道:“张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吗?”
张仪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既然在秦国我张仪这么不受人待见,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省得让人不痛快。”
“张仪!相国!事到如今,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魏章瞪着眼睛道,“你现在想要急流勇退不是太迟了吗?你今日告病不朝,跑到这晋咸居来寻欢作乐,你是不知道啊!今日好多大臣都在弹劾你,说你为人不讲信用,反复无常,以出卖自己的祖国利益谋图国君的恩宠,如果大王要再任用他,恐怕被天下人所耻笑。”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我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想的,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不是被驱逐出秦国,身败名裂,就是跟商君一样,落得一个车裂而夷家灭族的下场啊!”
听到这话,张仪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大王真要将屠刀架到我张仪的脖颈上,张仪能逃得了吗?”
“那你能甘心吗?跟着入秦谋求富贵,跟我一样被你举荐而得到先王重用的那些魏籍官吏怎么办?现在咱们只是被排挤,大王未必会对咱们痛下杀手的。他只是想借力打力,削弱朝堂上魏系大臣的势力而已。”
“大王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摩的?”
张仪摇着头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大王不同于先王,今时也不同往日,大秦不再需要张仪为它指点江山,为它合纵连横了!大王是一个务实之人,信奉武力,又不失纵横邦交之道,我相信,大秦在他的带领下,一定能实现历代先君的梦想,东出涵谷,九合诸侯,乃至于一统宇内的。”
“但是你甘心吗?”
魏章苦口婆心地道:“你入秦整整二十年,两为秦相,以连横之术破合纵之策,功莫大焉。大王怎么会不念及你的功绩呢?张仪啊,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那些当年入秦投奔你的魏国士子着想,为你的子孙后代着想啊!你辛辛苦苦,为秦国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这么多年,临了,却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