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仪的引荐下,弥子夏得以见到秦王荡。
“卫人弥子夏,参见秦王!秦王万年!”
“哈哈!先生端的生得一副好皮囊!若非男儿身,寡人又不好男色的话,必纳之后宫,日夜宠爱啊!”
见到弥子夏这般俊俏的模样,秦王荡忍不住打趣了几句话。
若不是看见弥子夏有喉结的话,秦王荡还真以为这厮是女扮男装的呢!
看见秦王荡这般随性而为,放荡不羁,弥子夏眼中泛着异彩,甚是满意。
旁边的张仪笑着说道:“大王,子夏先生的先祖,可是春秋时卫国的弥子瑕。昔日弥子瑕卫之嬖大夫,有宠于卫灵公,窃驾君车,尝食君之余桃,仍无罪!可见卫灵公对弥子瑕之宠爱。”
“寡人不做卫灵公。”
“在下也不是先祖子瑕。”
秦王荡与弥子夏相视而笑,真是王对绿豆,瞧上眼了。
“来,子夏先生,请坐。”
坐下之后,秦王荡便笑着道:“子夏先生治军?治政?治国?伐交?伐战?”
“皆可。”
“噢?这么说先生还是一个全才?”
“然也。”
“哈哈,子夏先生还真是直性子。寡人就喜欢你这样的人。”秦王荡眯着眼睛说道,“先生,寡人听说你曾周游列国,我大秦虽是大国,但世居西隅,王化未竞,远不及中原列国之兴旺发达。”
“眼下天下列国,除我秦国一家,尚有齐、楚、燕、韩、赵、魏以供先生选择。先生独独入秦,这就让寡人有些讶然了。”
弥子夏云淡风轻地笑道:“大王认为,天下哪一国有九合诸侯,一统华夏的实力?”
闻言,秦王荡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试探性地道:“齐国?”
“不然。齐带山河,膏腴千里,实行王政而任侠,但是士卒勇于私斗,怯于公战!齐国之强盛,在于王政,然必败于王政。”
“那楚国呢?”
“楚国?楚地广人稀,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带甲百万之士。然则其地封疆,遍地君侯,而人崇迷信巫祝,民不能得其地,耕其田,早晚会衰亡的!”
“三晋如何?”
“若三晋为一家,固然恐怖。但是秦王,韩、赵、魏各有龌龊,矛盾重重,魏韩皆碌碌无为之君,墨守成规,国无贤臣,军无强将,苟存已是不易,何以图强?至于赵国一家,赵王雄才伟略之人,但其俗不化,好侠而任意,若不变法,赵国也将是死路一条。”
听到这话,秦王荡不禁哑然失笑地道:“这么说,天下之大,群国之多,唯我大秦能够扫清诸侯,一统宇内了吗?”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弥子夏笑着道:“欲统天下,制霸诸侯,首先要做到富国、强兵、强民、广地,远交近攻!秦王欲成天下之主,实非易事啊!”
“还请先生教寡人。”秦王荡的神色很是激动,远交近攻,他只是跟已故的秦惠文王说过,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能看得如此透彻,还真是一位有远见卓识的大才啊!
“大王之国,西有巴、蜀、汉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东有肴、函之固。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
弥子夏掷地有声地道:“以大王之贤,士民之众,车骑之用,兵法之教,可以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
秦王荡闻言,不禁翻了翻白眼。
我不是来听你阿谀奉承的,具体要怎么做,你倒是说一说啊。
看着秦王荡求知若渴的模样,弥子夏说道:“大王继位不过半年,平蜀乱,更改田律,疏通河道,筑堤修桥,修改封疆,已经树立了自己的威望。秦可以战养战,秦人好战,故而大王下一步,就应该东出涵谷,克宜阳,驾车马,通三川而临二周,以成王业!”
张仪颔首道:“先生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啊。早在先王之时,我便与上将军司马错争论过,是伐韩取道三川,挟天子而成王业,还是吞并巴蜀之地,以达到富国、广地、窥楚的目的!”
“当时先王选择吞并巴蜀,这是没错的。但东出函谷,拔宜阳,取三川,通车马于二周,挟天子而成王业。这是先王的志向,也是秦国历代先君梦寐以求的未竞之事业啊!”
秦王荡表示深以为然:“这也是寡人的愿望!寡人想乘着垂帷挂幔的车子,通过三川郡,一睹周天子王城的辉煌。如果能满足这个愿望,即使死去也心满意足!”
秦王荡不知道的是,这番话历史上的秦武王也曾说过,然后后者达成所愿,举鼎而死。
乌鸦嘴果然不能说这种死人的话!
当即,秦王荡拜弥子夏为客卿,直接参与谋划讨伐诸侯的大事。
秦有客卿之官。
请其他诸侯国的人来秦国做官,其位为卿,而以客礼待之,故称。
这个时代,很多秦人也担任过客卿,主要是执行对抗诸侯的战争、外交事务,外国人即可称客卿,也可称上卿等卿相,客卿是仅次于相国的职务。
把弥子夏举荐给秦王荡,了却了自己的最后一桩心事之后,张仪便提出辞呈。
秦王荡亲自在十里长亭为张仪送别。
举起了手中的酒爵,秦王荡慨然道:“张子,寡人不能送你到大梁,实属遗憾。千万句话都在这酒爵之中,同饮!”
随即二人同饮一爵。
张仪看着一大群的秦国宿卫跟在自己的车队后面,倍感疑惑:“大王,你这是?”
“这五百宿卫是保护你安全抵达大梁的。魏冉,你在路上一定要好好保护武信君,若是武信君在途中少了一根毫毛,寡人唯你是问!”
“诺!”旁边甲胄齐全的魏冉轰然唱诺。
看见秦王荡这般维护他,张仪不禁心生感慨:“大王如此庇护张仪,张仪真有知己之感!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张仪两为秦相,两度相魏,以连横之术破合纵之策!”
“当年为了秦国的利益,张仪去魏国担任国相,打算使魏国首先臣事秦国而让其它诸侯国效法它。奈何魏惠王不肯接受张仪的建议,先王大发雷霆,立刻出动军队攻克了魏国的曲沃、平周,暗中给我的待遇更加优厚。张仪觉得很惭愧,感到没有什么可以回敬来报答先王的!”
张仪感激涕零地道:“现在大王如同先王一般器重张仪,信任张仪,张仪一定不负厚望,劝魏事秦!”
闻言,秦王荡幽幽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张仪的肩膀说道:“武信君,寡人这么做都是应该的。你事秦整整二十多年,临了,寡人都不能给你什么。这一别,不知道多久咱们才能再见一面啊!”
“请大王勿忧。”张仪摇摇头道:“张仪年近古稀,风烛残年,能回到魏国,回到桑葚,叶落归根,这已经是邀天之幸了!若他日张仪去世,还请大王勿以我为念,让张仪葬在故乡的土地上,只是这墓碑上,还请大王上书‘大秦武信君张子张仪之墓’。如此,张仪便是死而无憾了!”
听到这话,秦王荡不禁为之动容。
“大王,臣,去也。”
随即,张仪便转过身,登上了马车,让队伍开拔。
秦王荡的心情很是沉重,望着马队离去的场景,他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