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有秦王荡与孟贲二人杀出重围,骑马逃出去,入了一片密林当中。
但逃奔之中,他们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方向,竟然被山人故意放了一个口子,进到岷山的更深处。
这时,从四面方又传来一阵怪叫声。
秦王荡抬头一看,只见随着怪叫声由远及近,一群山人就跟猿猴一般,手中抓着藤蔓,挡在树荫底下,一抓一跃,近了,他们便将手里削尖的竹竿投掷过来。
“啪!啪!啪!”秦王荡接连挥剑劈开竹竿,速速避开。
“啾——”
但有的时候还真是防不胜防的。
秦王荡和孟贲二人都能击飞竹竿,但是他们胯下的骏马顾及不到了,惨遭射中,就这样哀嚎着,血流如注,很快便气绝身亡了。
不得已,在野人的迫近和包围之下,秦王荡与孟贲只能手持利剑,背对背地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野人。
“孟贲,看来今日咱们都要葬身于此了啊。”
“大王何须说此等丧气话?区区野人,焉能挡得住你我之去路?”
“说得好!”
就在这时,在野人的包围圈之外,身材高挑的女山王便排开人群,亦步亦趋地进入其中。
“你便是秦王?”女山王询问道。
这野人的首领还是女人?还知道说华夏语?秦王荡感觉很懵逼,不过随后就释然了,母氏部族,尚未开化,但至少曾与蜀人接触过,所以由女人当家做主,甚至是能说一口较为流利的华夏语不足为奇。
不过,让秦王荡倍感诧异的,还是这女酋长戴着一张鬼面具,不知道是因为长相丑陋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反正这让秦王荡十分的不适应。
“寡人是秦王嬴荡。”
“嬴荡,放下武器,饶你不死。”
“寡人不信你的鬼话。”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女山王冷笑道。
秦王荡的面色一冷,随后亮出自己染血的利剑,沉声道:“看到这剑上的血了吗?是你们野人的血!想杀了寡人,你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寡人拉你陪葬,也不是不可能的!”
闻言,女山王沉默不语。
显然,对于秦王荡与孟贲的恐怖武力,女山王也感到一阵的惊惧。杀了上百人,身上都不带伤痕的,尽是敌人的鲜血,只是体力可能有些不支,似这样的怪物,女山王还是第一次碰见。
这时丹竹已经带着随从赶过来,看见女山王只是把秦王荡围住了,但围而不攻,不禁咬牙切齿地道:“山王,他就是秦王荡,你还在等什么?快杀了他!”
“山王是吧?”
就在女山王挥起手,准备下达进攻的号令的时候,秦王荡忽而叫嚷了一声,道:“寡人葬身于此,你知道山人将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吗?”
“山王!别听他的废话了!快杀了他!”丹竹声嘶力竭地嚷道:“秦王荡一死,蜀地就是我们的了!山人从此也能过上好日子,难道这不是你们的夙愿吗?”
“你住嘴!”
秦王荡厉喝了一声,又向着女山王道:“寡人在成都之时,已经听蜀郡守张若说过一些关于山人的事情。山人久居蜀地,是蜀地的土著居民,后来者蜀人把你们赶到山上的,这与我秦国毫无关系!秦人与山人,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并无仇怨。”
“那你们秦军入主蜀地之后,杀了这么多山人怎么说?”女山王冷声道。
“秦军杀山人,那是因为他们该杀!”
“你!”
秦王荡睥睨了女山王一眼,说道:“怎么,难道寡人说的不对吗?秦人与山人,本可做到秋毫无犯,一个生活在山上,一个生活在山下,但是你们山人是怎么做的?每每青黄不接之际,便下山劫掠,你们扪心自问一下,山人杀害了多少百姓,烧毁了房屋,掠取了多少口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奉还之!这,就是秦人的人生信条!山人侵犯我秦国百姓在先,若不杀之,何以告慰那些死难的百姓?”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的人是你!”秦王荡紧紧的盯着那个女山王的眼睛,哼了一声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既然山人杀我百姓,有了杀人之心,也必须要做好被人杀死的觉悟!”
这时,在一旁的丹竹已经不耐烦地道:“山王,不要跟秦王荡多费唇舌了。他们秦人最是狡猾,诡计多端,能言善辩之士数不胜数,当年我父王就是被老秦王坑骗,凿开了金牛道,放秦军入蜀,这才有了亡国之难的。”
“你是蜀国余孽?”
“呸!什么叫做蜀国余孽!我是故蜀王之子丹竹,现在的蜀王!嬴荡,你已经死到临头了,休要在此饶舌!今日你就是说破天,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的。”丹竹声色俱厉地道。
事到如今,秦王荡已经基本搞清楚了情况。
显然,这丹竹是蜀国余孽,贼心不死,妄想复国,欲借助山人的力量除掉自己,以便蜀地大乱。
这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秦王荡暗自思衬了一下,又道:“山王,你信得过蜀人吗?”
丹竹忙道:“山王,你快杀死他。秦人最能诡辩,你切莫听信他之所言!”
“秦人、蜀人,都是一丘之貉,我信不过。”女山王如实回答道。
“那你为何要联合这蜀国余孽刺杀寡人?你可知道寡人死在了蜀地,死在了岷山,死在了你们山人的手里,将会给山人带来怎样的一场厄运?寡人虽死,但秦国还在,只要秦国一息尚存,他就永远不会忘记这血海深仇!”
“山王,不是寡人吓唬你,秦军连蜀国都能灭掉,何况区区的山人?你可要想清楚了,秦人的报复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你是在威胁我?”
“算是吧。”
旁边的丹竹又道:“山王,你不要信他的鬼话!杀了秦王荡之后,咱们立马反攻蜀中,只要再次阻塞金牛道,烧了秦人打造的栈道,再派重兵驻扎在各个要塞关口,秦军再强悍,也都无法进入蜀中半步!”
“哈哈哈哈!”秦王荡忽而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丹竹恼羞成怒地道。
“寡人是在笑你愚蠢,笑你无知!”
秦王荡又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寡人死了,你们就能成功反攻蜀中,光复蜀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且不说你们有没有这个机会,蜀中的秦军你们能战而胜之吗?去年声势浩大的陈庄之乱,已经被寡人平定,丹、犁二国今年已经为秦所灭。且蜀地的雄关要塞,皆有重兵把守,凭你们区区几万人,能成什么大事?”
“我……”丹竹一时之间亦是无言以对。
女山王叹息一声,随即挥手道:“让他们离开吧!”
“山王!……”
丹竹还想要反驳什么,但根本找不到有力的说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王荡与孟贲离开。
不是他不想杀死秦王荡,而是以他还有自己那几十个随从的力量,估计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大王,没想到你不仅勇武绝人,就连这辩才都是一绝。便是师出鬼谷,号称一张嘴能抵得上十万大军的张仪、苏秦,都莫过于此了吧?”孟贲一脸恭维地道。
而秦王荡亦是颇为自得:“哪里哪里。张仪、苏秦之辩才,寡人莫及也。这次咱们能够以辩才脱离险境,还都是托那个山王和蜀国余孽的福气!此二人皆非能言善辩之辈,是故寡人只需费些口舌,便能轻易辩倒他们。换作他人,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离开岷山后,失去了马匹的秦王荡和孟贲只能徒步行走,但是茫茫林海,又已经夜幕降临,他们根本找不着方向,不知不觉,便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村落。
“笃笃笃!……”
“有人吗?”
秦王荡随便找了一户人家的木板门敲响了。
“吱呀——”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人出来开门。
“你们这是?”
秦王荡与孟贲厮杀已久,身上的衣服都沾染了不少血迹,看上去很是吓人。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近五旬的小老头,两鬓斑白,双目炯炯有神,虽穿着粗糙的葛布衣衫,但是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所散发的那一种勃勃英气。而更让秦王荡感到诧异的,还是这老头是缺了一条胳膊的,可能是为了节省布料的缘故,断臂的短袖那里晃悠悠的。
“在下赵荡,这位是孟贲。我们客旅至此,欲投宿于先生之家,还请收留。”
小老头忙道:“可当不得先生之称!某是丰阳里的里正,姓全,客人可以称呼某为老全头或者全里正。来,里边请。”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