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楚两国的君臣继续饮宴。
“秦王,寡人素闻秦国多出勇士,我楚国亦是不乏能征惯战之士,其多有不服者,欲与秦之勇士一较高下,不知秦王意下如何?”楚王熊槐笑吟吟地道。
“善。”
只是饮宴,推杯换盏什么的,着实有些枯燥乏味。嬴华、熊子丹、孟贲等勇武绝饶大将虽不在身边,但秦王荡一点都不怕随行的武将与楚人较量。
于是在楚王熊槐的倡议之下,秦楚两国的年轻武将顿时聚到一起,先是箭术,接着是马战,然后是步战。当然了,是年轻一代的武将,其实部分将军算不得年轻!
更让秦王荡感到诧异的是,楚国这边,就连三闾大夫屈原都顶盔掼甲,换上骑装,似乎是想参与这场比试。
“轰隆隆!……”当先出场的,是楚将景阳。
景阳是根正苗红的贵族后裔,出身楚国三大公族之一的景氏一族。
只见景阳驱马飞驰而过,到靶场那里,就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去,“咚”的一声,直挺挺地插在标靶上,虽没有正中红心,但差不了多少!
“嗖嗖!”
按照骑射的规矩,一人射三箭。
景阳的骑射功夫显然是不错的,没有一箭是脱靶的。要知道,此时马镫和马蹄铁都尚未出现,甚至连马鞍都不标准,十分的“简陋”,想要在马背上射箭,这需要极其精湛的骑射之术!
“好!”
“彩!”在场的一众公卿大夫都纷纷叫好喝彩。
在附近的楚军方阵,都举起长戈高声喊着“威武”,一时之间,巍然之气直冲云霄。
秦王荡举起酒爵,对楚王笑道:“楚王,你楚国的后起之秀果真非同凡响。这想必又是昭、景、屈三大公族又一后生吧?”
“哈哈!这是景翠家的子!”楚王熊槐捋须道,显然,他对景阳的表现十分满意。
听到这话,秦王荡又冲着下首跪坐的景翠道:“柱国,恭喜你后继有人了!依寡人看,景阳日后将继承你的事业,甚至是出将入相,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景翠忙起身道:“多谢秦王夸奖!景阳还年轻,尚需磨砺啊!”
“来,为柱国有此虎子,饮一爵!”
“同饮,同饮!”
秦王荡拉拢人心的手段不可谓不厉害,这一番话到景翠的心坎里。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景翠虽然对秦人不怎么待见,专心治军,无意于伐交之事,但是秦王荡这么给面子,景翠心里是十分荣幸的。
紧接着,第二个出场的是秦将全旭。
这……是将军其实不算,因为全旭还只是一个百人将,是靠着秦王荡的关系提拔上来的。
不得不,全旭的箭术是十分厉害,骑术此前没接触过,但跟着秦王荡成了执戟郎中后,就一直苦练骑射功夫。全旭赋异禀,学东西很快,没过多久就已经融会贯通了,就连秦王荡都不能不称赞他的资质!
“嗖!嗖!嗖!”
三箭射出去,每一箭都命中靶心!
在台上观看的公卿大夫们都不禁大跌眼镜。
楚王熊槐更是咂舌不已,皮笑肉不笑地道:“秦不愧是尚武之国,养马起家的,就连一个寂寂无名的将骑射功夫都如此厉害!秦王,寡人佩服,佩服。”
“楚王,你这种寡人可不爱听!”
秦王荡老大的不乐意,道:“今日寂寂无名的将,你又怎么知道,他日会不会成为名动下的大将?所谓名将,都是打出来的!若无阴晋之战,昔日的吴起又怎能彻底名扬下?”
“秦王的是。不知道你这将,是哪一家的后生?莫不是你秦国宗室子弟吧?寡人可是听秦国宗室多出猛将的啊!”
“非也,非也。全旭是老秦人出身,昔日曾在蒙山狩猎。”
猎户?
听只是一个猎户出身的将,楚王熊槐的脸色一绿,就跟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下一位出场的,则是屈原。
屈原的骑射功夫亦是一绝,连环三箭,箭箭命中靶心。
“威武!威武!”楚国的将士们备受鼓舞,又高声呐喊起来,声势震动地。
楚王熊槐看见屈原的表现,神色这才恢复如初,算是找回场子了。
“没想到屈子的骑射之术竟然这般厉害。楚国多出人杰也!”秦王荡赞道。
骑射之后,便是马战、步战。
在骑射之术上,秦楚两国的将领们算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但一对一的比武,楚将远不及秦将!
秦王荡直接把任鄙、乌获派出去,任凭楚国的将领挑战,都没有能击败他们的。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任鄙与乌获生神力,勇武绝人,早就赢在了起跑线上,岂是楚国的寻常武夫所能比拟的?
看到楚国的将领纷纷落败,楚王熊槐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十分牵强的笑着道:“寡人今日算是领教了秦国武将的厉害了。单此一项,列国无有媲美秦国者!”
“楚王笑了。兵者,诡道也!两军作战,依靠的并不完全是主将的勇武,而是士气、战力、武器装备等等,秦国有这些猛将,是寡人之幸,是秦国之幸。而楚王有昭鱼、屈原、景翠等名臣良将的辅佐,亦是楚王之幸,楚国之幸也!”
“哈哈哈哈!秦王所言极是!”
楚王熊槐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又举起酒爵,跟秦王荡再饮一爵。
饮宴结束后,秦王荡又回到自己的行辕,百无聊赖之下,又回忆起昨日遇见的那个紫发少女,猪哥之心蠢蠢欲动。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找来一张绢布,作为画布,然后拿着狼毫笔沾着墨水开始作画。
不知过了许久,当秦王荡差不多将画作完成的时候,任鄙忽而在寝帐外面喊道:“大王,三闾大夫屈原求见!”
“让他进来!”
少顷,屈原便被带进寝帐。
屈原向着秦王荡作揖道:“外臣屈原,参见秦王!秦王万年!”
“屈子何须多礼?”秦王荡直接拉着屈原的手,请他入座。
屈原低着头道:“屈原听秦王准备明日返回咸阳?”
“不错。寡人已经派人向楚王辞行!屈子,你也知道,先王留给寡饶家底不够厚实,秦国百废待兴,寡人真是不能在地滞留太久。这算是寡饶一大憾事啊!”
“憾事?”
秦王荡叹道:“寡人与屈子你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矣!如果可以的话,寡人真心希望能在地多留几日,与屈子一同游山玩水,探讨学术军政,研习治国之道,岂不美哉?”
“多谢秦王厚爱!”
随即,秦王荡又抓着屈原的手,满脸真挚地道:“屈子,你应该懂寡饶意思。寡人求贤若渴,屈子大才,何故在楚国虚度光阴?只要屈子愿意来秦国,寡人愿意拜你为相国,赐金封爵,更是不在话下!屈子又何必留在楚国做一孤臣?”
屈原闻言,不禁鼻头一酸,哽咽着道:“秦王,你的心意屈原知道。但屈原的心是楚国的,入秦者,不过是身在秦国,徒作行尸走肉,何必呢?”
“当真不成?”
“请秦王勿要再为难屈原。”
“唉!”
秦王荡一脸惋惜地道:“屈子,你的执念寡人又何尝不知?你为楚臣,寡人为秦王,似是不相干者,然则寡人与你,实在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情!就算屈子不愿为秦相,入秦陪伴寡人可好?”
屈原摇摇头道:“秦王,屈原是不会离开楚国的。”
寝帐当中瞬间陷入了沉默。
良久,屈原又扫视到摆在桌案上的一张画像。
“秦王,这是?”
“这是寡人一时心血来潮的画作。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秦王荡打了个哈哈,试图把事情掩盖过去。
但屈原的才情撩,见到这般精美绝伦的画作,如何能移得开眼睛?
画像上的女子是极美的,在秦王荡的笔下,这女子颔下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半遮半掩,欲拒还迎。
其身姿婀娜,神色淡漠,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气质,偏偏又生得如此美丽动人,让人心醉。
屈原端详了一阵这幅画像,脸色颇为凝重,问道:“秦王,你画的这名少女,我似乎在哪里看见过。”
“什么?你见过?!”
秦王荡忙道:“这是谁家的女子?”
看着秦王荡这般心急火燎的模样,屈原苦笑道:“秦王,我是在梦里遇见的,你信吗?”
“梦里?”秦王荡傻眼了。
“是的。秦王,屈原所作之九歌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过?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那一夜,屈原游汉水于舟上入梦,邂逅此神女。而她,便是江南神话传中的少司命。”
“少司命?”
“不错。秦王,据少司命是主管子嗣和儿童的女神,有人认为她同主宰人间寿命长短的大司命是一对配偶之神。屈原亦是有感而发,作九歌少司命念之。”
闻言,秦王荡顿时哭笑不得地道:“你们楚人,就喜欢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