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永宁侯府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宣德帝的亲卫军,她上次在宫中见过。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二话不说的把她扛走,而是一直等到了她醒来。
凌灵翎倒是丝毫不慌张,慢悠悠地用完早饭,这才出府见了那些人。
张同见来人,手中的浮尘缓缓地搭在了臂上,操着阴柔尖利的语调道:“咱家今日来是奉了圣上的口谕,关于赈灾官银丢失一事,还望永宁侯配合调查。”
话罢,凌灵翎心中微冷,语气淡淡道:“你们是在怀疑本侯偷了银子?”
徐国公昨日动的手,今日就有人找上门来,还是宣德帝的人,瞧着时间应该是刚下早朝,还真是算好了,要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李管家这会按耐不住了,神色微沉道:“爷,这是怎么了,这帮人为何无凭无据,就要将您带走?”还特意咬重了“无凭无据”。
张同一听,心中不禁冷哼,随后拍了拍手,身后的亲卫军朝着永宁侯府内鱼贯而入。
不多时一箱箱银子就被抬了出来,张同眼神示意,随后那些禁卫军用刀挑开了箱子。
张同上前查看一番,拿起一锭银子,走到凌灵翎面前,神色微冷道:“现在还说没证据吗?”
只见张同手中的银子,在晨阳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银光,翻到银子的底面时,一个“离”字映入眼帘,李管家见此情景心中大惊。
这东离的官银一般用于赈灾或是各地税收,只能由朝廷经手,要是谁碰了官银,别说是达官显贵,就是皇宫贵胄也是要杀头的!
可这批银子是他卖了兵器兑成的现银,也检查过确实没有问题,怎么就…
李管家刚想开口说什么,被一旁的凌灵翎按了按手心,这才止住口。
凌灵翎看向张同,神色坦然道:“这官银虽在本侯府中,却不是本侯偷窃的,如今多说无益,本侯愿意配合调查!”
私藏官银是死罪,可今日来的是宣德帝的亲卫军,而不是刑部和东厂的人,并且也没有直接封府抄家,就证明此事还有转寰的余地。
她暂时不会被定罪,这样她的计划就可以继续下去。
张同伸了伸手,对着凌灵翎道:“侯爷,请吧!”
他本以为今日之行,以永宁侯的性子,想必会有所波折,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当下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李管家眼看着凌灵翎被几个亲卫押走,眉眼间染上了惊惧,急匆匆道:“爷,这…”
凌灵翎闻声回头,朝着李管家点了点头,这才离去。
而目送着凌灵翎背影的李管家,眼中没了刚才的急迫,而是掠过一道幽深的暗芒。
爷这次要是真的出事,他就不得不动用那批人了,就算倒是劫狱劫法场,也定要护爷周全!
皇城的街巷上,一队身穿赤红盔甲的侍卫,正压着一个肩背包袱的人经过,后面还抬着一箱箱的银子。
有人眼尖的看见里面装的是官银,顿时大声地向身后一群人嚷嚷道:“我就说官银怎么这么久了也寻不着,原来是被永宁侯私藏了!”
后面挤着往前的人,一听这话,面上都染上了愤怒之情,有气不过的,还向凌灵翎啐了口,骂道:“呸!竟然连赈灾的官银都敢私吞,依我看就该抄家灭族!”
一旁还有人煽风点火,道:“抄的哪门子家,又灭的哪门子族?人家可是皇上的亲外甥,指不定这事到最后就和稀泥了!”
顿时有人怒道:“管她是什么皇亲国戚,私吞官银就要杀头!要不然留着也是为害京城!”
一时间,百姓们纷纷被这几道声音煽动起来,全民激愤,有些人还回家拿了烂菜臭蛋来,一股脑的全都向着凌灵翎招呼过去。
凌灵翎不躲不闪,神色极为平静,丝毫没有被指着鼻子怒骂的羞愧愤怒。
不多时,脸上身上挂满了烂菜臭蛋,她缓缓抬手,将额角的烂菜叶取下,眸光幽深地扫向几个刚才煽起民愤的人。
她不得不承认徐国公的这手好牌,不但让她背下这盗取官银的锅,更是找人煽起民愤!
到时候她犯下杀头之罪不说,再加上民愤,想必就是她把徐国公的事抖搂了出去,别人也只当是她怀恨在心,胡乱攀咬,根本没人会信。
皇上的亲卫军见着场面失控,拦也拦不下来,干脆就由着那些人去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要不然为了永宁侯这待罪之身丢了官,可就不值当了!
不多时,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百姓也不在街道旁围着了,而是都到了皇宫外,在宫墙边跪成一片,请求皇上严惩永宁侯。
皇宫之中。
龙椅之上,听闻小太监禀告的宣德帝,面色阴沉,捏着眉心道:“传朕口谕,若是此事确实是永宁侯所为,杀无赦!”
小太监被这句杀无赦,震地身子抖了抖,随后不敢耽搁,应声匆匆离去。
宣德帝眼风扫向下首之人,沉声道:“冥儿,此事你怎么看?”
闻言,东离紫冥眼角微挑,邪魅一笑道:“想必父皇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不过永宁侯的事还需细做打算,在此节骨眼上,民心所向才是最为紧要的。”
话罢,宣德帝眉头微凝,他当然知道东离紫冥话中暗含深意,只是这话不无道理,他确实有心保凌灵翎,可眼下百姓激愤,比起民心来凌灵翎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年来,他由得凌灵翎胡作为非,外人眼中他对这位外甥宠溺至极,可这宠溺也是有条件的,若是凌灵翎本本分分的做一个闲散侯爷也倒罢了,可如今…
就不能怪他狠心了!
旁边的东离辰逸见此情景,面色一凛,对着宣德帝恭敬道:“父皇,儿臣认为永宁侯绝不会蠢到,将窃取的官银藏于府中等着被问罪。此事或许有人栽赃陷害,也犹未可知!”
东离紫冥眼神淡淡的扫向东离辰逸,幽幽道:“皇兄与其向父皇求情,不如去向那些百姓们求情。”
东离辰逸刚想说什么,宣德帝就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此事朕自有打算。”
东离辰逸面色变了几变,他当然知道,此事的症结不在于永宁侯是不是盗取了官银,而在于民心。
如今永宁侯千人指万人骂,就算父皇知道她是被人嫁祸,为了自己明君的贤名,也定然不会偏袒于她。
可真要他看着凌灵翎被人陷害而丢了性命,他还是于心不忍的。
东离紫冥似是看出了他心思,心中冷笑,这东离辰逸还真是天真的让人同情!
若不是礼法纲常,以东离辰逸的妇人之仁,这太子之位又怎能轮到他来坐?而他东离紫冥,既然坐不了太子之位,那么皇位,他势在必得!
并排离去的二人,面色不显,却是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