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傍晚,红霞盈满半边天,钱多多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抬起头来瞅瞅院门口,叹了一口气。
阿吉又来了,罗师爷走的这两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像多了起来,以前明明好像不会这么忙啊?
“大人——”阿吉抬起脖子上的汗巾擦擦汗,在钱多多面前站定:“大人,又有人来报案了......”
钱多多哀怨地点点头,“又是怎么回事?像刘老头家的公猪和母猪配种问题、张老太今天排便是否正常这种问题,就不用来跟本大人报备了......”
“大人,您不知道,咱们公堂之前也是什么都管的,不过这种方面还是罗师爷在行......”阿吉显然也是有点烦躁,挠挠头,“偏偏罗师爷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请三天假......”
“每年?”钱多多来了兴趣,直起身,眼巴巴地看着阿吉。
“哎哟,您瞧我这嘴!”阿吉有些懊恼,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钱多多狐疑地摸了摸下巴,“怎么回事啊?阿吉,难道罗师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那小的倒不知道,就是罗师爷来同心县当了少说有四五年的师爷了,每年七月逢这几日,都会向衙门请假三天出远门去.....至于他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人家是文化人,可能去参加什么文人宴会了,咱一粗人,也不敢过问啊。”
“文人宴会?”钱多多想起罗师爷两天前来找她请假的样子,好像不太像是去参加什么文人宴会的样子啊?神神秘秘的。
“算了算了,阿吉说说看吧,今个儿又是谁来报案,咱这个点可是已经下班了啊,非重大案件的话,就移至明天处理。”钱多多摇头晃脑地说道。
同心衙门是一个对待员工还算民主的部门【误】,除了薪资待遇不怎么样之外,朝九晚五的上下班生活还是让钱多多非常满意滴,当然,出现什么重大凶杀案时,得加班,不过——钱多多都上任这么久了,别说重大凶杀案了,影子都没见到一个,除了一些大爷大妈闲着没事经常找她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之外,这不——
“启禀大人,县东边的陈寡妇说要再嫁,来问问您的意见......”阿吉一作揖,恭恭敬敬地说明情况。
“啥?”钱多多眼睛一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陈寡妇要再嫁就再嫁呗,这也要来找本大人,怎么,是想让本大人给她挑一个出嫁的黄道吉日吗?”
“那倒不是,大人,您不了解这个陈寡妇家里的情况......”
“那你说说看,陈寡妇家里是个什么情况?”钱多多把玩着从树上飘到桌子的一片绿叶,“夏天这树倒也会掉叶子~”
阿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这个陈寡妇呢,她男人陈山四年前去参加朝廷的征兵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所以她虽然叫做陈寡妇,守的却是活寡。”
“守活寡?那她有没有孩子啊?”
“没有......说起来也是可怜......”
“确实很可怜啊,那万一她丈夫陈山回来以后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经又嫁为人妇了,不也是很可怜?”钱多多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有点难办啊。
“可是,同心县里边的百姓都知道,那陈山就是跟陈寡妇结婚的当夜,连洞房都没有,就连夜跟着来征兵的队伍走了,所以才说陈寡妇很可怜。”
“啥?那这陈山指不定有什么毛病,放着好好的新娘子不要,连夜跑去当兵?”钱多多不禁为陈寡妇感到愤愤不平,“先等一下,别陈寡妇陈寡妇的叫了,她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这......”阿吉再次抬起汗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为难地说,“我也记不太清了,这种女子的事情咱也没去过多了解,只知道自从她嫁给陈山以后就成了寡妇,‘陈寡妇’这个外号就跟了她四年,到了现在。”
“果然很可怜......”钱多多觉得自己脑子里有画面了:大喜的日子,本该是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甜蜜,最期待的一天,没想到新婚夜,自己的男人跑去征兵,留下自己独守空房......
“本大人觉得她再嫁是没问题的。”多多敲了敲桌子,“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大人您先别急,这陈山既然是去当兵,那算是吃朝廷的一碗饭了,要是他以后当个什么官回来,发现自己的妻子嫁给别人了,怪罪下来......”
“怪罪?那陈山还有脸吗?嗯?丢下结发妻子的是他,到时候回来要怪罪的也是他吗?”钱多多有点生气了,她不知道那种渣男有什么脸怪罪别人,“再说了,他都四年没回来了,咱们假设一下,第一,”她竖起一根手指,“陈山已经战死沙场了;还有一种可能,他升官发财飞黄腾达了,早就忘了他这个在小小同心县城的糟糠之妻!”
“大人说的有道理......”阿吉见状连忙附和着。
“再说了,既然四年前他能那么绝情地离开,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就不爱陈......陈寡妇。哎呀一直叫陈寡妇太别扭了,”钱多多无奈地扶额,“阿吉啊,明天升堂前,你务必去打探清楚陈寡妇姓甚名谁。”
“是,大人放心,我肯定会办好的。”
“对了,你说陈、陈寡妇要再嫁,还没说要嫁给谁呢?”
“回大人,陈寡妇是要嫁给铁匠铺里打铁的......老铁。”
“老铁?”钱多多听到这个名字,忍俊不禁地问:“你确定这是他本名吗?”提到老铁,钱多多满脑子都是上辈子的世界里,那些在网络上直播喜欢喊‘六六六’的人~
“回、回大人,老铁也是一个外号。”阿吉抬眼偷瞧了一下钱多多,这位大人虽说脾气很好,但今天心情好像不咋地,自己还是老老实实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比较好。
“大人您听我说,这老铁呢,是六七年前不知道从哪里搬到同心县的外地人,在同心大道西侧靠末尾的地方开了一家铁匠铺子,来的时候年近三十,现在都三十几了还没讨到老婆,平时沉默寡言,不过干活毫不含糊,为人长相都是很本分老实,咱们衙门还在他那里打造过几把兵器呢......”
“等一下,阿吉,你说的那几把兵器,不会是放在衙门角落里,生满铁锈的大刀吧?”钱多多思来想去,衙门什么时候有过兵器了?
“回大人,就是那几把大刀。”阿吉战战兢兢地说。
“啥?都生锈成那样了,看来老铁的技术也不怎么样嘛~”钱多多眨眨眼打趣道,其实她知道那几把大刀应该是四五年前的了,前面就说了同心县民风淳朴,所以大刀派不上用场,自然就生锈了。
“额,这个......”阿吉支支吾吾的,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敢告诉大人是他们哥几个疏于锻炼,平时没耍大刀,才让那些大刀坏掉的~
“算了算了,”多多伸了个懒腰,“不过按你这么说的话,老铁是个老实人,人缘也很不错,年纪大点应该不影响吧,怎么会娶不到老婆呢?”
“哎呀大人你是不知道,老铁有一个妹妹,叫铁莲,”阿吉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今年应该也有二十二岁了,和老铁相依为命,让咱们同心县多少女子敢望而不敢上啊,陈寡妇这次来不仅是要问大人自己可不可以再嫁,同时也想问问大人关于铁莲这件事要怎么办。”
“什么意思啊?这铁莲是母老虎还是母夜叉啊?再说了是嫁给老铁又不是嫁给她,怎么就敢望而不敢上了?”钱多多更加不解了。
“这让我怎么说呢~”阿吉急了。
“什么怎么说,你就描述一下铁莲的为人处事,再深入一点就生平经历嘛......”钱多多觉得阿吉变得有些奇怪,不对——“诶,我说阿吉,刚才我问你陈寡妇的本名叫什么的时候,你不是说‘女子的事情没有过多去了解吗’?怎么这会儿连这个铁莲的芳龄你都能掰着手指头算的清清楚楚啊?”钱多多手撑着脑袋,一脸看好戏地看着脸红得跟烤乳猪一样的阿吉。
“哎呀大人,这这这.......”
“有什么故事吗?本大人很想听听看~”
“铁莲不是人如其名嘛,笑起来灿若莲花,咱当年还是个气血方刚小伙子的时候,也......也追过她......”
“哈哈,原来是这样。”也难为阿吉会说成语了,钱多多想象了一下阿吉拿着一捧花,跑到铁匠铺,瞧见铁莲就喊:“铁莲,我宣你,嫁给我好不好?”
铁莲头也不回地丢出一根棒槌:“滚犊子,你不是我的菜!”
“哈哈哈哈哈哈~”想到这里,她笑出了声。
“大人,您这不是折煞我吗?”阿吉有点气又有点恼,做大人的怎么可以嘲笑下属呢?早知道就不跟她说了!
“不,不是,那我问你,”多多抹了抹笑出泪来的眼睛,“那你后来怎么不追了啊?”
“后来我发现,人家清纯得跟白莲一样,咱一大老粗,她看不上我也正常。”阿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再后来就有了孩子她妈了,咱不求多,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你能这样想本大人很欣慰。”多多点点头表示赞许,“那明个儿我就去会会这朵白莲~”没想到是一朵清纯的白莲?她还以为是性情刚烈的铁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