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药篓在山上已经转了好几个时辰,始终没有找到我想要的药材,不由得叹了口气。抬眼看看半边天已经开始见黑,我扑了扑身上的土,准备回三味堂去。
如今末羌的草药生意也不好做,大多都被定国或是焉宿的军队早早的低价收了去,能让我们平民百姓去购买的本就有限的很,加上战乱的损失,很多稀缺的药材总是买不到。今日我特意起了大早,绕过百崖山,来到与焉宿毗邻的鄯焉山上,本以为鄯焉山上平日里人迹稀少,草木繁盛,境遇会好上一些,没想到许多山头也因前段日子的战火被烧的光秃秃的。
我边走边将药篓背到身前来颠了颠,草草地点了点今日摘到的数目,心下琢磨着明日还要拜托邸恒再想办法帮我从建安城问问去,却隐隐约约地听见身前不远的位置有些嘈杂的人语声。
我用力向上伸了伸脖子,却也不能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快步朝有声音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只看到几个衣着奇特的人聚集在那儿,听他们说话大概不是定国人。在他们中间隐隐传出来一个有些斯文些的声音,我不禁叹了口气,大概又是哪来的野蛮山盗劫了上山的人了。
就近找了棵树,我从腰间抽出了玉带甩到树枝上缠好,用力一拽将自己拉上树枝坐稳。居高临下地看着,中间被围住的果然是个书生打扮的人。
“人家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斯文人,你们好端端地这样为难一个读书人也太失自己的脸面。”我朝着底下的人吹了声口哨,下面的人纷纷抬头看向我。
“老子们只是要钱,管你什么事。”底下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儿用不标准的汉语赶着朝我喊,大概是想要在其余几位前辈面前讨个好。
“诶,怎么能跟女人这样说话,”看起来年纪最长的一人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扯开了一个恶心的笑,“你是想给这小子出头,那你下来陪我们几个玩玩,说不定我们就能把他放了。”
我偏过头去翻了个白眼,扯过我的玉珠向下扔过去,正中揪着那个书生衣领的人的肩膀,只听到他叫了一声猛地松了手。
书生从地上有些缓慢地爬起来,昂着头朝我喊:“姑娘不必管我,他们人数众多,你快跑就是。”
早先跟我说话的小子立刻冲上去给了他一脚,抬手又要打他,只在他抬起手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他腰间别了个精巧的弓弩,尽管天色渐暗看不真切,却也能隐隐约约看到在弓弩手握处的一朵莲花图样。
我扔了玉珠去勾他腰间的弓弩,那个小子反应倒快,一脸得意地握住了我的玉珠,只可惜力气实在是太小,我用力将玉带向后收,他被我带的一个踉跄。
那群人中主事的那个抬脚踹向我所在的树,我便也借着力道从树上跳下来,一边挥开玉珠打中了两个人的头,一边示意趴在地上的书生快跑。
玉珠即将打到第三个人的时候突然被人握住,我试了试向回收却发现这次对方的力道不可小觑,抬眼一看是年纪最长的那个,我垂眼想了一瞬,依旧紧紧握住玉带,那人见我不松手倒是多了几分兴趣,用力将玉带往他的方向收,我便顺势栽倒在地上。
“小娘们儿也不会什么武功,还敢在这儿救人?”我趴在地上抬了抬眼皮,拽我玉带的人正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我身旁的一只脚抬起来踩在我肩上让我不要乱动,却被方才那人推到了一边。
“长得倒也还是有几分姿色,”那人蹲在我面前,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看他,“你怕不是想救人,是独自一人太过寂寞,想要来找我们这些人一块陪陪你吧?”说着他有些淫荡地笑了几声,旁边的人也陪着笑,“别嫌我们人少,等我们把你带回去,有的是弟兄陪你玩,保证不让你这娇花无人赏。”
“你们好歹算是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不是想要我的钱吗,尽管拿去。”我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那个书生的声音,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早先已经帮他把身边的人都打了开,又把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这个废物怎么还没跑掉。
“呦,这还有个英雄不乐意了嘿,”捏着我下巴的男人笑了起来,“没事儿,等我们玩够了,也留给你过过瘾。”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我用力斜了眼看向旁边同样被押着的书生,已经是气的满脸通红。
“绑上。”我面前的人把我的玉带扔给身边的几个随从,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把我的手用玉带束在身后,拎着我的衣领将我从地上拽起来,推搡着向他们营地的方向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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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省省力气,”我瞄了眼被绑在我对面的书生,“你看看你手上的麻绳,剑麻四股的,若是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就能轻易解开他们哪还好意思自称山贼。”
“他们不是普通的山贼,”他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话,依旧努力着把胳膊从麻绳里抽出来,“他们是焉宿人,如今定国与焉宿作战屡屡示弱,连焉宿强盗都敢擅自闯入定国境内鱼肉百姓!”
“虽说如今鄯焉山早已划入定国领土,但在邸穆青将军之前鄯焉山也曾是焉宿最引以为傲的山脉,即使是现在在鄯焉山上居住着的定国人也屈指可数,大多还都是当年留在这里的焉宿人,”我气定神闲地靠在身后绑我的木桩上,“方才听他们的口音确不像深州人,你是如何知道他们是焉宿人的?”
“是他们自己说的,”对面的书生叹了口气,“他们拦住我时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说是为了去建安的春闱,他们便大肆嘲笑,说如今即使做了官又如何,还不是靠给他们焉宿进贡公主以求苟安。”
“你是去春闱的?”我顿时对眼前的人起了些敬意,“方才我已经为你开了路你为何不快跑两步离开,如今在这儿你若是误了春闱那可是大事儿。”
“你一个姑娘家,为了救我被他们拉了来,我若是就这样逃走岂不是太过无耻,与这些强盗又有什么区别。”他说的义愤填膺。
我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无奈地低头叹了口气,若是此人因为我错失春闱,那可真是我的罪过。
“算了,你也不要担心,差不多明日,我们自然能够逃走,”我说道,“还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姓林名湛,表字常清,”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挣扎,说的很是恭敬,“还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程湘。”我点了点头。
“程姑娘如何知道我们能够逃走?”林湛说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像是怕被别人知道。
“你只管听我的就是了,”我笑了笑,“不过我们该想的大概是如何平安度过今晚。”
林湛还没说话,关着我们的房门突然打开,几个穿着和之前那些人相同的男人走到我们身边,三两下把我们手上的绳子解开,林湛想要趁机挣脱,却只是被身边的人在脸上锤了一拳,和我一起被拖着出了房门。
关押我们的房间大概是个粮仓,出了门便是一片不算大的空地,中间早早的点好了营火,能闻到空气里有烤肉的香气。
围着营火已经坐了一圈的人,朝东方向一把盖着兽皮的交椅上坐的便是先前带我回来的那个,我细细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越朝他的方向走越有些熟悉。
坐在交椅上的人将烟枪从嘴边拿开,地上围坐的人中大半也拿了烟枪,我心里略猜到了几分。那个人突然开口:
“前几日阿满带回来那个老娘们儿,不行。今日我带回来的这个,是不是有几分姿色?”说着把我像挂在营火上的那个羊头一样拎着给围坐的人展示了一圈,我看向林湛,示意他冷静点。
“今天,就这个,给大家一起好好乐呵乐呵。”底下的人开始笑着骂着,一片嘈杂。
坐着的人向我身边的那个使了眼色,我便被推搡着进了营帐。坐在营帐中的塌上我轻轻晃了晃手上的麻绳,绑的还算结实。
有人掀开营帐的帘子,跌跌撞撞地走进来,手里的烟枪已经有些拿不稳。此时的气味已是十分明了,只不过他们抽的远比不上耿府工人的货色,纯度很低,危害或许也小些,否则这些长期使用的人大概不能还有这般力气。
“你倒是老实,”那人坐在我旁边,“不喊不叫的,比那个男人镇定的多。”
“我若是喊叫,你便会放了我吗?”我歪着头看向他,他倒是仰头笑了起来:
“有眼力。”
“你的烟好香啊。”我朝他笑了笑。
“小娘们儿识货。”他伸手虚空点了点我,“这可是好烟,来,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便也赏你来一口。”
“我一个女人,哪有命享受这个。”我轻轻笑着避开,“不过我竟不知,深州城内还有这样的上等货。”
“这烟可不是深州买得到的,”大概是抽了赤星堇的缘故,这人说话越发不清楚了,但也越发的没有遮拦,“这烟可是我们上头的人赏下来的。”
“听口音你是焉宿人吧,”我侧着头看向他,“原来是焉宿的烟,难怪我从前没见到过。”
“老子是焉宿人,但我也就服你们这个,这烟可是我们上头人在深州……”他一面说一面又猛吸了一口,随后将烟枪扔在地上,伸手想要掀开我的领子。
我向远离他的方向躲开,他的反应倒是还算机敏,立刻揪着我的衣服将我扔在了床上,我的脑子转的飞快,想着不如干脆一头撞向他,赌一把我比他头硬算了。
忽听门外有些不寻常的响动,他顿了顿,从我身上爬起来闯到营帐的门边要看个究竟,我不觉轻轻一笑。
救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