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五章 利用(1 / 1)肆柒四七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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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着背后的树,眼前的事物开始有些模糊。

晨间的凉风吹在身上,还是很舒服的。我微微闭上眼睛,摇了摇手里的小坛子,已经空了。

坛子是我昨夜用身上仅剩的七八个铜板向已经打了烊的酒家换来的。良辰美景,若是没有酒作伴大概是少了点什么的。只是没想到夜晚太过漫长,竟然直到我喝空了这一坛子天边才开始泛起鱼肚白。我很是乏力地靠着树,晃着自己的两只脚,想要跳下树去,却觉得四肢很是沉重,动也动不得一下。

我倚着背后的枝干,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我本想着干脆在这儿睡上一觉再回去,慢慢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头一沉,整个身体向树的一侧栽过去。

糟了。

我挣扎着想抓住手边任何可以被抓住的东西,却突然掉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

我揉了揉眼睛,邸恒的脸正在我的脸前。

当我的眼神对上邸恒的眼神时,我突然酒醒了大半,猛地拨开邸恒接住我的手臂向后跳了几步,用手若无其事地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

“等了我多久?”邸恒的眼睛里有些喜悦,却慢慢变成了心痛与悲伤。

“没在等你。”我偏过脸去不看他,“只是从牢里出来后迷了路罢了。”

邸恒朝我走了几步,我赶着向后退去,邸恒站住脚,定定地看着我。

“怪我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这样,我现在大概已经见了阎王了吧。”

“那为什么还喝成这样?”邸恒看了看地上已经摔成碎片的陶泥坛子。

“只是怪我自己罢了,”我叹了口气,“是我太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自己那些幼稚的女儿梦能成真,却忘了这个世界本就是有他自己的规则的。”

邸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我看向他的神情,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出这样的话。在此事之中邸恒才是最为辛苦的那一个,他又何尝不是因此而经历了一番自己从未料到的失败?我却还做出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像是在责怪他负了我一般。

我犹豫着想要解释,邸恒却先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此事是我们太过大意了。只是成婚之事不过是些虚与委蛇的功夫罢了,你相信我……”邸恒向我走了几步,伸手捏了捏我的手,“…我的心思永远是在你身上的,管她什么赵姑娘李姑娘,都不过是眼前一股风罢了,看都看不见的。”

我看着邸恒的眼睛,心里很是感动,嘴上偏偏不要承认:“知道啦,你还真当我是如此小气的女儿家,眼里只有爱恨情仇,连这些事情都看不懂吗?”

邸恒露了几分笑,满不在乎地靠在一旁的树上:“你看不看得懂自然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若是没有此事,我大概也见不到你竟会如此紧张我。”

我看不得邸恒一副得意的样子,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邸恒笑着躲开:“昨日喝了许多酒,一早上又吹了风,早些回去睡了吧,等醒了又要头疼的。”

“我一个住在医馆里的人,还治不了这些小毛病了。”我不在乎地靠在他旁边,“倒是你先说说,你昨夜里去哪了?”

“你自己脏兮兮的一身,倒还来管别人的事儿。”邸恒看着我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裙摇了摇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我站直了身子:“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是。你一夜未归,好歹也先回府中打点一番。虽说成亲于你而言是做戏,但总要给旁人个面子的,即使是装也要装的像一点。”

邸恒惫懒的摇了摇头:“若是从前你说这种话我倒觉得还有些道理,今日看来赵佩瑶绝不是个普通姑娘,大抵是赵廷瑞那个老东西安在我身边的一个眼线罢了。能少回去还是少回去些,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我白了邸恒一眼:“赵大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如此大张旗鼓的在你身边安插眼线是生怕你看不出吗?”

“这也是我的疑惑之处。”邸恒揉了揉太阳穴,“此事不论怎么想来都很是不通,倒是只有一种解释……”

我好奇地看向邸恒。此事我也思索良久,却总也想不通透,他从小见惯的是这些官场上的虚与委蛇,大概对这些事情颇有高见。

邸恒见我直直地看着他,将头靠在树上,很是闲散地说:“大概是赵佩瑶当真看中了我相貌出群、才华出众,在府里叫嚷着若不嫁与我也只能要白绫一条了。”

我听得愣了一下,朝邸恒翻了个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大的白眼。

邸恒收了笑:“此事尚未明了之前,我也只有躲开才是个最好的选择。既然摸不清敌人的动向,就干脆绕道而行。”

我轻轻点点头:“只是此事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你的作风。”

邸恒轻轻叹了口气:“和这群老狐狸斗,你我就像刚落生的孩子一般。与其正面硬来,还不如先将观其变。”

“走吧。”邸恒站直身子,“我送你回去。”

我正要走,忽然见到远处有人朝着邸府走过来。邸恒捏了捏拉着我的手,示意我等一会儿。

远处的人影逐渐清晰,穿着素衣的林湛伸手正要敲门,余光看到了站在树边的我和邸恒。

“常清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林湛笑着朝我们走过来,“若是扰了两位的雅兴,常清就先回了。”

“知道自己不识趣还凑过来。”邸恒也笑了一下,我突然想起邸恒仍然捏着我的手,忙轻轻晃了晃想将手抽出来,邸恒却反而握得更紧。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林湛一眼,林湛只是看着脚下,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程姑娘不必在意,”我气踹了林湛一脚,林湛堪堪避开,却仍是笑着说话,“这几日来你们二位所遇之事常清已有耳闻,能看到程姑娘与大人不因此介怀,也很是为二位高兴了。”

“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邸恒看向林湛。

林湛正了神色:“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昨日夜里,赵廷瑞大人上书陛下,请求削减深州戍军用银。”

“削减军用?”邸恒皱了皱眉,“陛下可有同意?”

林湛略一迟疑:“陛下的态度倒很是模糊,只说先做商议。只是户部尚书定会为了与赵大人结成党羽上书支持,如此一来朝堂之上支持之声高昂,结局已经定了七分。”

“你可是有了什么想法?”邸恒看向林湛。

林湛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些粗略的计策而已,今日来便是与邸大人商议此事的。”

邸恒沉吟了一瞬:“今日便去三味堂商议吧,日后恐怕借三味堂的日子还多着呢。”

我轻笑了一声:“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开了医馆,该开了茶馆才是。如今这样,你们来了我也不好收你们茶水的银子了。”

邸恒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向三味堂的方向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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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你可有把握?”邸恒听了林湛的一番话,沉吟了许久。

林湛坚定地看向邸恒:“大概七成。一来如今深州主事紧缺,确是已经难以完成公事;二来深州的确算不得什么好差事,油水薄不说,离建安又偏远,新官上任很难取得老百姓的信任,做不出什么政绩;三来我已经找人了解过之前户部几位意见与赵大人相左的前辈,贬官后的官职大多与深州主事相当。如今的境况下,若是公然站出来反对此次削减军用,我大概有七成会被贬至深州。”

我将茶盘里的茶水点心摆到桌子上:“此事一出,如若不是深州,你便无路可退了。”

邸恒接过茶水:“如果常清真的下了决心,我自然会替他安排。本就是深州人,如今被贬想要回乡倒也是合乎情理,旁人不会因此生疑。”

“如果当真如我们所想,之前的事情与赵大人相关,他在深州定然已经布好了脉络。虽说赵大人人在建安,可毕竟鞭长莫及,如若他与焉宿当真要有什么动作,我们也必须有一人在深州才行事方便些。”林湛说道,“前些日子我便想过在深州谋得一职务,只是苦于没有契机,如今借此机会将我送去深州正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即使到了深州也不过是个户部主事,赵大人与焉宿的事情你能插得上什么手呢?”我捏了一口点心放进嘴里。

“刚到时是主事,可日后还不一定。”林湛看着我很是自信地笑了一下,“可如若我不去,我们与深州断了联系,如若深州那边有何动作我们实在很难第一时间察觉。即使我只是主事,许多深州的民情动向也能即使通报给邸大人,你们也好做下一步的安排。”

我看向林湛:“当初进京时你不是还叫嚷着要在建安立足,肃清官场风气,实现报国之志吗?”

林湛正了正神色,依然是当初那个满脸雄心壮志的少年:“如今才明白,光靠我那些年的圣贤书,报国无从谈起,我的壮志也不止在建安。既然当下我们无法与那些老臣抗衡,莫不如利用好他们,迂回前进。”

邸恒很是赞赏地看向林湛。

“程大夫,”玲儿端了早饭送进屋子来,“昨日你去了哪儿,听闻你昨日出来,我早早的便做了晚饭等着你,可左等右等也不回来。邸大人来寻你寻不到,在建安城里找了一夜……”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邸恒,倒是邸恒有些不好意思。

“昨日刚回府时放心不下你,本想来看看你,谁知道听玲儿说你始终未回。我生怕你一时……”邸恒咳了咳,方继续说下去,“昨日我可是将建安城里所有的水路都找了一遍,此事要算你欠我个大人情了。”

我看着邸恒的样子,不觉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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