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瞳回到大明河时天色已晚,月光斜斜照下来,为她披一层银色霞衣。
她看着夜色里的镇仙塔,月色下的镇仙塔寂灭如一座古坟。
也瞳挑眉,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放出妖力,感应到一层的老谢在盘膝修炼,二层的寇八妹在纸上画皮,五层的皮皮虾睡姿…有些夸张,九层的老头儿还在昏迷。
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也瞳疑心不解,她的直觉一向精准。
因这莫须有的直觉,她化成风在镇仙塔外一层层查看,镇妖塔自第二层开始每层外都有一层回廊,也瞳就在回廊上感应塔里的变化。
一连检查了七层都没什么异常,到达第八层后还不等感应就闻到一股酒气,她推开菱花门,看到第八层有一人盘膝而坐。
月光从菱花门照进,将那人的面容照得清晰。
他的眉粗略成黛,像透着墨劲在玉颜上描摹的线;
他的眼狭长深邃,若星河流转,化为天边一抹云;
他的唇不点而蔻,似雨后海棠无妆却催人怜爱。
他的三千青丝简单束起,束发的黑玉冠上刻着魔纹图腾;
他穿着广袖黑衣,衣袍宽大遮住他完美的身形。
月光斜斜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了层银光,只是那些银光被他身上的魔气遮住,他在月光下,却好像不属于这世间。
可不是不属于这世间?
这是一只魔族,名为纳兰不器。
也瞳,“……”
也瞳面无表情地关上菱花门,再次打开,发现纳兰不器还在。
也瞳,“……”
也瞳默默走进第八层,默默关上菱花门,她倒要看看纳兰不器是来干什么的。
“不器小兄弟。”也瞳试探性开口,她今天累了一天,此时乏累万分却依然保持着甜糯的笑容。
纳兰不器听到也瞳说话,睁着深邃又迷蒙的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认出她后悠悠开口,“我遇到他了…嗝…他醉得好厉害…嗝…我就没醉。”
也瞳,“???”
啥?
“满汉全席,海底珍馐…魔界确实没有…魔界的海水是苦的,海里都是低等魔物不能吃。”纳兰不器说到这里,迷蒙的眼底隐隐浮上几分水气,“魔界也没有厨子,好多魔族都是茹毛饮血的。”
也瞳,“???”
哈?
“我本来以为魔族的吃法保留了食物最原本的味道,却没想到煎炒烹炸的食物会这么美味。”纳兰不器低下头,“魔族没有厨子,没有厨子,没有厨子,为什么魔界没有厨子!”
也瞳,“……”
也瞳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不器小兄弟应该遇到郁祁了,他们一起喝酒,不知道郁祁对他做了什么,看他这样子被打击得不轻。
也瞳豁然开朗,所以郁祁醉得不省人事也有不器小兄弟一份功劳?
不器小兄弟真是一只好魔!
至于这只好魔为什么跑来了镇仙塔还没惊动皮皮虾他们,醉鬼的心思最好别猜,猜来猜去都是谜。
像是应证也瞳的猜测,纳兰不器一抬手,手里握着一只小海龟。
那只小海龟是纯白色的,海龟不能把四肢缩回壳里,纳兰不器抓着它摇晃,它的小短腿就随之晃动。
也瞳,“……”
这只海龟是郁祁的小侍卫吧?怎么现了原型还变得这么小?
“再来一杯!”纳兰不器说着,举起小海龟摇了摇,结果自然是倒不出酒的。
也瞳,“……”
喝醉的魔族真可怕。
“怎么没酒了?”纳兰不器随手丢了小海龟。
也瞳好心接住他,捧在手心一看才发现小海龟也醉得不轻,他一身酒气,紧闭双眼还在打鼾。
也瞳,“……”
龙宫出品的侍卫还是一如既往的坑啊。
纳兰不器还在说个不停,反反复复还是那几句,说的最多还是“魔界没厨子”……
也瞳听得脑壳疼,她忙了一天有些疲累,没耐心哄好纳兰不器,索性指尖一弹,放出困魔索把纳兰不器捆了个结实。
她要保证纳兰不器不会在压抑中变态,万一冲动起来杀了全城的厨子,那画面会很美。
然后她把小海龟往袖子里一丢,就顺着旋转楼梯下到第六层睡觉去了。
这一夜月色很美,也瞳睡得香甜,郁祁却睡得不安稳了。
金满楼,柴房里。
金满楼的柴房除了堆放柴火还有另一个用途,那便是调教新人。
柴房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
郁祁醉得不省人事,小伙计还是把他绑在十字架上。
他歪着头被捆得瓷实,发丝湿哒哒贴在脸上,衣服也湿淋淋的,看样子他被泼了冷水,却还是睡得香甜。
“哎呦金妈妈,您看……”小伙计指着郁祁,对一个穿红戴绿的女人抱怨着,“我们冷水也泼过了,他就是不醒酒,这可怎么办?”
金妈妈伸出她涂了蔻丹的手,捏了捏郁祁的下巴,“呦,这可怜见的,被黑心姐姐卖到花楼,既然泼不醒,就让他睡好这一觉吧。生得这般妖孽,以后他都没有好觉了。”
金妈妈身上有很重的胭脂味儿,她捏着郁祁下巴时,手上胭脂味儿离郁祁的鼻子太近。
郁祁打了个喷嚏,然后晕乎乎地转醒,他睁开双眼后四下看了一圈,最后才看向捏着自己下巴的金妈妈。
金妈妈被郁祁的喷嚏扫到本来有些不快,但看到他灿若星辰的眼睛后,心底的不快通通消散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这男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眼睛?
金妈妈看痴了。
郁祁看到金妈妈一身的红红绿绿,一下就清醒了,他动了动手臂,发现自己被捆住了。
郁祁,“……”
狂风哪儿去了?
他带侍卫出来到底有什么用?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身上有些难受,郁祁左臂一动挣开绳子,拨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金妈妈捏着郁祁下巴的手僵在半空中。
“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郁祁微微用力,捆住他的绳子全部碎开。
然后在一屋人惊讶的目光下,坐在柴房唯一一张椅子上。
可那椅子经不住他的重量,他一坐下,椅子就散了。
郁祁迅速起身,有些尴尬地低咳了两声,然后没骨头一般倚着柴房的墙站着。
结果那墙也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哗啦啦倒下。
郁祁挑的是柴房的承重墙,这面墙一倒,柴房哗啦啦全塌了。
柴房当然不是一靠就塌的豆腐渣,是郁祁靠着墙时动用了法术。
柴房的墙是黄土墙,房顶是稻草堆,柴房倒下后埋了一屋人,却没有伤到谁。
郁祁率先从废墟里爬出来,然后抬头看着美丽月色。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今天他都干什么了?
噢,拆娘娘宫,和那女疯子吵架。
然后他离开大明河,遇到纳兰不器……
纳兰不器要带他去魔界,他拿出龙宫珍藏的千年老酒……
然后…然后就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