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6章 时光倒转(1 / 1)遥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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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每次梦到自己弹钢琴总会被一个带着胭脂扣的人影打断,而这次直到他弹完一首《梦幻曲》那个人影也没出现,他听到有人问他:“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

他看着琴键发呆,讷讷的想:“我想家了……想哥哥……想妹妹……想父亲……可是我并没有兄弟姐妹呀?”

这时候一个更加轻柔的声音响起,比山顶的云还要柔软:“你的家在哪?”

我的家在哪?

萧然茫然的看向四周,他跟随一阵风穿过屋内大开的门窗,地上的海桐花瓣纷纷飞回枝头,花瓣由开到合退成含苞欲放的花蕾,天边云卷云舒,一个眨眼的时间萧然便来到一处码头,接着他被人潮涌动的客流挤上了一艘客轮,客轮远远驶离海岸。但这一切异常诡异,人们不仅倒行上船,就连离港的客轮都是倒行向北,萧然惊恐错愕的站在客轮的甲板之上,他大喊“你们都在做什么?”可是无人回应。

客轮很快靠了岸,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沉重的行李箱,而他手中多了一封信,信中写道“12月23日炸桥命令下达,大桥被毁,我与义父已更改赴台路线,烨弟先行上船切莫耽搁。”

信被收回,萧然一直看着自己在福建停驻一月之久,紧接着就是火车上的日夜兼程,后退的铁轨就像倒行的时间滚轴,将他带到了火车开动之前,他与车窗外的长者挥手告别,紧接着他们一起钻进了从家开往火车站的汽车,汽车也在倒行,一直退到了南宋御街,退到了肖府门前。

萧然又听到一声:“你的家在哪?”

“肖府!是肖府!我是……我是肖烨!”

听到萧然这句“我是肖烨”,孙钟凯倒吸了一口冷气,而萧然也在此时睁开了双眼,他定定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额头上的汗珠滚滚滴落,萧然喃喃开口:“我梦到的竟是我的前世么?”

孙钟凯额头也浸出了汗,他听到了什么?教他催眠的老师虽然跟他说过,催眠可以将一个人的潜意识打开,甚至到了一定程度还可以帮助病人回忆前世今生,但被他亲自证实这还是仅有的一次!

孙钟凯既紧张又激动:“童萧然,你……你都,你都看见了什么?”

“都看见了……什么都看见了!我就是烨儿,原来我就是烨儿!”萧然像是一条被曝晒在烈日下的鱼,他艰难的抬起一条手臂,整个肘弯盖在眼睛上,顺着手肘滴落的晶莹随着一抖一抖的胳膊迸溅成一朵一朵的水花。

哭够了,萧然起身压了压自己的双眼,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起早已凉透了的白开水一饮而尽,然后才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孙钟凯,孙钟凯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这会儿正一脸疑惑的凝视着萧然。

“孙医生,谢谢你,今天的事情别让我爸妈知道。”萧然揉了揉发疼的眼眶,又说:“我还需要孙医生帮我一个忙。”

孙钟凯点头:“你放心,除非你自己愿意,否则我是不会泄露病人隐私的,帮忙的事情更好说。”

萧然拿出了藏在身上的胭脂扣给孙钟凯看:“其实我刚才隐瞒了一件事,这个我没还给江薇,我想起了一些事,还有,我要重新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孙钟凯和萧然面对面坐着,萧然从刚才的情绪崩溃到现在的镇定自若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孙钟凯审视着萧然,这短短的2个多小时里萧然就像换了一个人,孙钟凯也说不清萧然到底哪里不同,人还是那个人,衣服、面貌都跟他今日进门时一样,可那双眼睛就是让人觉出一股沧桑之气,他听萧然开口:“我是童萧然,也是肖烨,1920年生人,1937年12月迁居台湾。”

肖烨祖籍杭州,肖家太爷本是玉器店的一名小伙计,因为人中正又聪明慧敏得了东家的赏识,当时东家的庶出三小姐十分倾慕肖老太爷的人品相貌,也是合该着这份姻缘,肖老太爷与这位庶出三小姐彼此情愫滋生,由东家做主将自己女儿聘给了肖老太爷,肖老太爷对妻子一心一意终生都没有生过纳妾娶小的念头,二人婚后只有一子便是肖烨的父亲肖铭忠。

肖老太爷与东家小姐婚后另立门户,由三小姐帮衬着开了家小小的玉器店,玉器店在肖老太爷的经营下日渐兴盛,反倒是岳丈家的生意从老岳丈生病后就日渐衰落,两个大舅子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由于经营不善欠了诸多债务,肖老太爷自然见不得妻子为了家中事情伤心,便替老岳丈还了债,老岳丈不忍心自己苦心经营的生意被儿孙败光,便将余下财产交到了肖老太爷手中,又经过几年的打拼,肖家玉器店变成了肖家玉器行,就连分号也开使开往全国各地,肖家俨然成了当时杭州商界的翘楚。安抚几个娘家的大舅哥自然废了一番心思,这些萧然没有细讲,孙钟凯自然也不会多问。

肖烨出生的时候正是肖家的鼎盛时期,而且肖家惯出情种,肖烨的母亲与父亲也是恩爱一生从无第三人插足,肖烨也是独苗一根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可事情总要有个例外,这例外就要从1931年江淮水灾开始讲起。

时至夏秋之交,当时长江、黄河、运河、淮河、海河等大河水系泛滥成灾,水灾波及省份多达23个,位属长江流域的浙江当然也在23省之中,全省受灾县份约四十余个,占全省半数以上,肖老爷肖铭忠自小就心地良善,见此次灾情如此严重顿生悲悯之心。

7月之初连日暴雨之时就传来了安徽等地已经受到水灾侵袭的消息,肖老爷见天气如此也早早做了打算,将家中屯粮转移高地,其实当时许多农民、商户等都做了准备,只是当年的庄稼颗粒无收,紧靠着往年的存粮又能支撑多久?

大水过后,肖老爷拿出一部分私粮开仓施粥,一日,肖烨跟随肖老爷去往粥蓬,在粥蓬见到了一个怀抱婴儿的男孩儿,男孩儿大约十二三岁,也就只比肖烨大个一两岁的样子,他排在队伍的最末尾,人人都想要有米的稠粥,他却要多盛些米汤,男孩领了粥就开始喂怀中的小婴儿,等婴儿吃饱了他才将碗中剩余的粥几口喝掉。

从见到这个男孩儿排队起肖烨就对他生了好奇之心,见他几口喝光了碗里的粥,肖烨又盛了一碗端给他,男孩倒也不客气,呼噜噜几下就又喝完了。

肖烨接过空碗,看着男孩儿怀里的婴儿:“你要米汤是要喂他吗?”男孩儿也不理肖烨,只是找个背风的地方席地坐着,肖烨跟过去又问:“他是你弟弟还是你妹妹?”其实谁都能看出来这男孩儿一定是个失去了双亲还带着婴儿的哥哥,所以肖烨这话其实只是在问这个瘦巴巴的婴儿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她不是我妹妹。”男孩儿看了肖烨一眼就回了这么一句,接着就又不理人了,肖烨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扭头看父亲还在粥蓬那边跟负责施粥的管事吩咐着什么,肖烨跑到父亲身边拉了拉父亲的袖子。

该交代管事的已经交代完了,肖铭忠让人退下后去看肖烨:“烨儿,可是要回家?”

肖烨向父亲深鞠一躬:“母亲时常教导孩儿,‘仁者,人也,亲亲为大’,烨儿年幼,家中之事无法为父分忧还要烦扰父母为烨儿学业劳神,烨儿常感愧疚,今见父亲仁善之举烨儿更感往日之言行相距甚远,烨儿汗颜,所以也想效仿父亲行仁者之义!”

肖铭忠哪里见过肖烨如此郑重又费心思的求他一件事?他看向肖烨之前行来的方向,肖铭忠一眼便瞧见了那边怀抱婴儿的小男孩,肖铭忠问肖烨想要如何?

“父亲,母亲一直在帮烨儿找伴读,不若就别让母亲在为烨儿劳神,烨儿看那边那个小哥哥就可以,父亲将他留在府中,届时孩儿上下学都有人作陪岂不是了了母亲一桩心愿,而且我方才问过,他怀中的婴儿与他并无血亲关系,如此多灾多难之际还能顾念他人可见他心性良善。”

肖夫人的心病就是自打有了肖烨后就在无所出,既叹肖府人丁稀少又叹肖烨自小孤单,为了给肖烨找个伴读也是煞费苦心,出身不好的不留,品相不好的不留,父母健在的又怕日后向外也是挑了又挑,如此一来,家仆子嗣、良家儿女已经被刷掉了大半,无父无母的又要过了品相这一关才行,说是伴读,其实就跟给肖烨找个情同手足的兄弟一样艰难。

肖铭忠虽然行善意之举,但是若要平白无故的就领个人回家自然不能同意,他到男孩儿跟前俯身蹲下,问男孩儿可愿意随他回府,去了府上不仅衣食无忧,而且还可以同肖烨一起上学读书,但是他怀中的这个娃娃是万万不能带回去的,肖府虽然常行善举,但是也不会养个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劳人照顾的小婴儿的。

男孩儿瞥了肖老爷一眼,背转身去一言不发。

“如此难得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可要想清楚!”

男孩裹了裹怀里的婴儿,说道:“她母亲将她托付给我,为保我们性命被洪水卷走,我本就是个街边乞讨的末流,命比蝼蚁,受此大恩不能不报!有我一口吃的就一定不会饿着她,你想我独自进府万万不能!”

听他这说话的语气,还有这宁折不弯的骨气肖老爷倒是乐了:“呵呵……听你说话倒像是读过书的,怎么就成了乞讨的蝼蚁?”

“父母健在之时随父亲读过两年,双亲故去我因年幼找不到工才流落街头。”

肖烨一直跟在父亲身后,他知道父亲一定要亲自看过才会同意他的请求,这半天也没出声,直到现在才向父亲恳求道:“父亲就连这小娃娃一起带回府上吧,母亲见了一定欢喜!”

肖烨又搬出了母亲大人,肖老爷说那些也只是在试探这男孩儿的品性,因此便顺势依了肖烨。

回府后肖夫人见到这个瘦巴巴的小婴儿就觉得心内酸楚,这要是好人家养的孩子在不济也不能这般面黄肌瘦,还记得烨儿小时候粉雕玉琢的一小团要多可爱就多可爱,肖夫人想多添几个孩子一直也无法如愿,这会儿怀里抱着这么个小娃娃当即就决定要亲自抚养。

“夫人想养着为夫没意见,交到下人房里就行了何必要亲自抚养?这也不合规矩!”

“我跟这孩子有缘,打见第一面儿就觉着这是老天爷可怜我给我送上来的孩子,你没见这孩子谁抱着都哭只在我怀里就笑了,老爷要觉得不合规矩我收她做义女总合规矩了吧!”

就这样,这个小婴儿被起名为肖琪珠养在了肖夫人房中,男孩给肖夫人叩头:“妹妹能有夫人照顾是她这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峻山替妹妹给肖夫人叩头。”

肖夫人确实听下人回禀烨儿的伴读是烨儿自己找的,她自然也早将峻山的底细打听清楚,此时看他礼数周全,虽然只比肖烨长了两岁却有少年老成之气,想到烨儿贪玩,有这样一个孩子陪着烨儿读书倒是不错,顿时心里又多了些宽慰。

“老爷,我光顾着高兴了,倒是把这孩子给忘了,我收了人家妹妹做义女,这孩子也没了双亲,不若好事成双,老爷就收这孩子做义子吧,也不算断了他们兄妹的缘分。”

像肖府这样的人家,成了家里的小姐断然不可能还管一个伴读叫哥哥,峻山受了琪珠生母的救命之恩,如今因为报恩竟得了如此大的造化,肖老爷愿意哄夫人高兴也确实对峻山有几分赏识,就应下了峻山这个义子。

“也好,如此烨儿既有了兄长又多了妹妹,夫人万不可在为俗事忧心。”肖老爷先是安抚自己夫人,后又问峻山:“你本家姓什么?”

“峻山既然进了肖家的门庭自然就是肖家人,从次以后峻山无论生死只念肖家恩情,爱护弟妹孝敬老爷夫人,峻山义不容辞!”

俊山倒是聪明,知道肖老爷让他进肖家是为了肖烨,收为义子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他在肖家其实什么都不是,他感念肖老爷的恩情也懂肖老爷看重什么,不就是他的一颗衷心吗,他都十三了,论信任恐怕还不如肖家的家生子来的重,既然打定主意今后要留在肖府,那他肯定是要好好表现才行。

今日肖老爷身心顺畅太多,既欣慰烨儿开始为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活络心思,又欣慰夫人多年心结一朝通畅,当即就允了峻山肖姓,是恩也是敲打,既从了肖姓这一生都要以肖家为首,不管你以前是候峻山还是马峻山,前尘诸事一概与今后的肖峻山划清界限,要的就是肖峻山成为肖烨的左膀右臂。

只是肖老爷当时并未想到自己这是给肖家埋下了祸根,其实就此时的肖峻山而言,也只是想要安稳的在肖家活下去,至于其他的也确实未做他想。

“从32年到36年,是我最开心也是最无忧的岁月,我是肖府的小少爷,生意的事情有父亲,日常还有义兄照应,在那个乱世里,他们对我的疼爱为我圈起了一片安逸的天地,有时候我甚至在想,父亲留下义兄就是为了让我不必过早的掺和那些琐碎的事务吧!不过我总要长大的……我是在17岁那年长大的,不算早……幸好也不晚……”萧然应该是口渴了,他停下又喝了一杯水,孙钟凯一言不发,他不是不想问,是不知道怎么问,也害怕他一开口萧然在把已经想起的事情给忘了。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揭开了中国抗日战争的帷幕,实际上早在36年5月,日本华北驻屯军就已经擅自将兵力由2000人增至6000人,同年12月,日军还在京都、名古屋地区进行了就如何进攻中国的图上军事演习,卢沟桥的枪声震响了“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的警钟。

当时各方战事吃紧,肖家玉器行在华北的玉器铺子最先受到了战事波及,消息传来杭州,肖老爷就感觉出事态之严峻,虽然政府一再宣称战事不会持久,可谁又知道这不是政府的自我麻痹与安抚?肖老爷开始给全国分号送去准备关掉分号的书信,又着人秘密在台湾购置房产转移家产,肖峻山那段时间忙的都看不见人影,整日的奔走在前往各个商号的路上,肖老爷则是加紧安排送家眷赴台的事宜。

肖烨当时是被绑上火车的,但在火车中途靠站时肖烨趁看管的下人不备跳下了火车,几经辗转他又回到了杭州,他到杭州之时正是8月13日晚间,肖老爷得到消息说肖烨中途下了火车便派人守在火车站、汽车站各个出口,但是肖烨根本没有从任何一个出口现身。

他从金华搭乘去往绍兴的公车,想从绍兴转站回杭州,可他这一身贵公子的行头又独自一人,还没出绍兴就在车站遇到了扒手,身无分文也只好步行往杭州赶,途中肖烨顺了一段牛车,进了杭州城才从牛车下来穿了半个杭州城回到肖府。

“你个不孝子!扔下幼妹亲母无人照看,你跑回杭州做什么!”

“父亲!在您眼中是不是只有义兄才有资格为肖家奔走辛劳!我已经十七了!我也想为父亲分忧解劳,我不想像个孩子一样被人护在身后!”

肖老爷举在半空的手最终也没能落下,他一直以为肖烨还是个孩子,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也在渴望得到大人的认可,他不需要保护,他需要历练!

1937年8月13日,注定了这个夜晚不会平静,就在肖烨还在往杭州城赶路的时候,上海八一三抗战从八字桥持志大学打响了。

为支援八一三抗战的中国军队,13日晚,驻广德中国空军第二大队、驻扬州第五大队还有由杭州笕桥航空学员组成的笕桥暂编混成大队出击轰炸日军,次日下午,日军派13架重轰炸机由台湾基地经温州沿海袭击笕桥机场,中国空军第四大队移防杭州。

战机在杭州的上空一圈一圈的盘旋飞过,轰鸣声一阵连着一阵震耳发聩,这是肖烨如此近的听到枪声、爆炸声,他在肖府的院子里仰望头顶不时掠过的机翼,没人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压着他往地窖躲。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场景……”萧然抬头用力眨了眨眼,嗓子像是呛了风,似乎下一刻就可能发不出一丝声音,萧然努力在努力,将自己尽量从刚才轰隆隆的世界里拔出来。

“整整半个小时!我的耳边就没有其他声音,每一声爆炸都带的地面抖上几抖,你根本不知道下一颗炸弹会不会从笕桥偏向御街,应该说任何一颗炸弹、甚至是碎片,随时都有落在你头顶上的可能,可我当时一点儿都不害怕。”

“我庆幸母亲和妹妹已经离开杭州,更庆幸我能回来,我能亲手把我世界里的那层糖衣撕掉,轰炸结束后我随父亲去了玉器行,其实我们家的店在一个月里已经关了大半以上,能变卖的变卖,能运到台湾的运到了台湾,剩下的都做了战事的陪葬。太平盛世的时候玉器就是你身份的象征,时逢乱世它其实还不如一块石头!石头还能垒起一条战壕,玉器呢?”

“那时我才知道,父亲把不能带走的财产全数充了公,也是那时我才知道,抗战其实就是在烧钱烧命,多烧点钱就能少烧几条性命,父亲没跟我们一起去台湾就是在忙着把变现的钱送去前线,经过两天的激战后,中日军队在上海形成了对峙局面,日军加紧了向上海调兵的步伐,这是要有一场更激烈的战争了,政府说的战事不久纯属胡扯!”

“可当时我们也没有想到战事会长达8年之久,11月日军占领了上海,肖家在大陆的产业该散的散了该捐的也捐了,父亲决定同我们一起前往台湾避难,父亲让我先去福州,他要等义兄回杭州后一同起身,届时我们在福州汇合在转轮船前去台湾。”

“再次登上火车只我一人,我在福州等了一个多月,没等来父亲和义兄,等来的只有南京沦陷到处屠杀抢掠的消息,还有一封信,信中只写了‘12月23日炸桥命令下达,大桥被毁,我与义父已更改赴台路线,烨弟先行上船切莫耽搁’,被炸的大桥就是钱塘江大桥,一个多月前我才乘坐火车通过大桥来到福建,这才几天就把桥炸了?”

“信是义兄肖峻山所书,有义兄陪着父亲我自然安心不少,我们曾经对政府抱有多大的希望,如今就对政府怀有多深的失望,失望久了自然就不会在奢望了,我上了去台湾的客轮,到高雄与四个多月未曾见面的母亲相见。”

这一段话萧然说说停停,期间孙钟凯也不知道为萧然续了几次水,好像除了不停的续水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做的,他无法替那个时代的人受难,也无法切身体验那个时代下的无奈,孙钟凯望向窗户外的摩天高楼,曾经的中国竟然如此伟大,它是如何在那个八方危难的历史中走出来的呢?若非时间将历史定格,谁能相信如此太平盛世也曾有过惊心动魄的战火硝烟!

萧然似乎是走出了那段沉重的回忆,他语气轻快了不少,他提到了他所钟爱的钢琴。

肖烨是8岁的时候听到钢琴乐的,一下子就喜欢了,没什么其他缘由,后来肖老爷从一个意大利商人那里为肖烨买来了第一台钢琴,肖烨就是从那时起学习钢琴的,这个音乐小王子从来都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他被人保护的很好。

到了台湾后,他们本应该住在肖府在台湾置办的主宅里,可他喜欢上了一处小院子,那个小院子说起来应该算作他的琴室。

“去台湾之前都以为台湾是避世的好去处,也只有去了才深刻体会到台湾的不易,甲午战争战败之后清政府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和澎湖给日本,自1895年起,台湾各地虽偶有抗日义士行抗日之举,但大多都被镇压,你能想象在中国的国土还要上日语国语学校是什么情形吗?在台湾,能看见的硝烟很少,看不见的硝烟却一点一点蚕食着人的灵魂,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刚去台湾的时候,我最常弹的就是舒曼的《童年情景》,我想家,确实想,琪珠小时候非常调皮,三岁的小不点儿只要听到我弹琴就立马变的很乖,义兄总是护在我身旁,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肖府,他总是既像一个哥哥又像一个忠实的护卫,我真的很想回到小时候。”

萧然不说话了,他手里还握着之前拿出的胭脂扣。

见萧然说累了,孙钟凯长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你也累了,关于胭脂扣的故事可以其他时候在讲,当然了,要是你愿意讲的话。”

“我没想起胭脂扣,我的记忆里没有胭脂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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