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镖客还没搞清状况，一脸茫然地看着转身而逃的对手，一切都太突然了，以致于他们都忘记了追杀。

待他们彻底反应过来时，大部分土匪们已经逃得不见踪影，而磐石镖局的镖头也发令禁止追击。

等确认战斗结束后，镖客们不由松了口气，一边整理营地一边交头接耳，看向华丽帐篷的目光中有了更深的敬畏。他们可不傻，自然能猜测到一二。

看来那位神秘洛姬雅大小姐的身份非比寻常，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陆长明深感好奇道：“金镖头，能吓退雷虎，至少是一位灵力迸发的中期灵者吧？”

有了那个倒霉蛋的记忆，他对武者阶层的划分不太清楚，后来问的金玉花，但对灵士阶层还是比较了解。

金玉花盯着那辆豪华马车上的旗帜，目光颇为凝重，缓缓开口：“灵者中期，或者，一位县令大人！”

说完她还瞥了一眼陆长明，他曾说他是太守之子。

陆长明闻言目光闪烁，他本身就处于一场官场纠纷的庞大旋涡，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很多，于是低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陷入了官家之间的争斗？”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金玉花颇为无奈仰天抚额。

像他们这种毫无背景的平民老百姓卷入官府之间的斗争当中，堪称九死一生。

金玉花嘴角苦涩，又说道：“希望接下来的几天能够顺利，平安抵达陆家港。”

陆长明仔细观察那旗帜上的图案花纹，但实在回想不起其到底属于哪个世家，他轻轻摇头，开始帮忙收拾残局。

因为土匪来袭，此刻营地内变得狼藉一片，到处布满血迹。

接下来，营地的一切又变得井然有序，这次的战斗时间不长，但仍然有十几个镖客命丧黄泉，不少人受伤，还有三十几个身受重伤，连路都走不动。

不过土匪的伤亡则远远大于他们。

陆长明所在的烈酒镖局也有两人不幸丧生，还有五人重伤，其中包括一名武道大师和武徒、武师各两名，他们其中一人失去一只手臂，成了永远的独臂侠，不过这算好的了，还有两人失去了一条腿，即便被神秘大小姐的随身炼丹师治疗完毕，也无缘于镖客生涯，一辈子几乎算是到头了。

另外两名重伤的镖客不由庆幸，还好队伍里有炼丹师，不然他们或许也会成为这次埋葬中的一员。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很强，传说甚至有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绝世灵药，不过那非这些普普通通的镖客享用得了的。

因为重伤而无法用常规治疗方法而死亡的镖客数目，其远远大于当场战死的镖客。

而炼丹师是非常稀缺的职业，受人敬仰，在任何一门官府世家都能获得不菲的待遇。他们极难成就，每每出现一名正式的炼丹师，都意味着极为庞大的资源消耗，底层平民这一辈子都不要奢望成为炼丹师。

大战之后，所有死亡的镖客就地埋葬，营地众人为他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陆长明不仅参与了葬礼，还清扫了战场。

死人有时并不可怕，比起那些残缺的尸体来说。

无论在前世还是这一世，陆长明都是第一次见得这般场景——那一滩滩猩红血迹、死人脸上的惊惧表情、断口处还在蠕动的肉芽、裸露在外面依然跳动的动脉血管、怨恨不甘的狰狞面孔、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血腥气息......这一切都让他几欲作呕。

有那么一瞬间，陆长明感觉来到了血肉地狱。

“呼~”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整理这些尸体。

整理这些尸体并不费力气，然而在整个过程中陆长明几乎喘不过气来，前世的他只是在战争片内偶尔见得这一幕场景，不过也是经过和谐了的，那能如眼前这般，如此的真实刺目？

这也让他明白了镖客这个职业——他们是明尘世界最底层的民众之一，什么花天酒地、名动四方、一夜暴富、潇洒人生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镖客，是用生命来换取金钱的危险职业，卑微、渺小，光是在周氏皇朝内，每一天都有无数镖客因为各种事故而与世长辞，同行的伙伴会为他们默哀一刻，然后便抛之脑后，逐渐遗忘。

他们来到这个世间的痕迹很快便被抹去，永远的消失。

由于多方面的原因，镖客中几乎出不了什么高手，因为他们追求黄金多余追求武术，总是思考如何生存下去，很少拿时间来钻研武道，身体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然透支。

活得越久的镖客，往往是最怕死的那些人。

他们没有优质的食物，身体素质会逐渐下滑。

没有精良的装备，总是容易受到伤害。

没有昂贵的灵丹妙药，长年累月的暗势是他们进阶的最大阻碍。

没有合适的功法传承、灵技、灵术，只能永远地沦为最下层！

这一切都需要足够的黄金，而功法传承甚至有黄金也买不到，得不到功法传承，修为便无法进阶，实力便不够，而实力低微，又无力获得更宝贵的资源，陷入死循环。

这就是明尘世界绝大多数底层民众的现状。

望着一片沉闷的营地，陆长明心下十分沉重，虽然这在明尘世界仅仅是一场极为常见的冲突，且还有因为那位神秘大小姐的身份而阻止，避免了更多悲剧，但陆长明还是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这还是拥有一定武力的武者，他们每日都只有在刀尖上跳跃，并艰难地活着，哪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劳苦大众又是如何？

他前世按点上下班、周末休息的生活平淡但却安稳、宁静，这对于明尘世界的底层民众来说，简直就是享受。

沉默良久，陆长明深吸口气，不自觉幽幽说道：“我要改变这一切！”

“噗哧~”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虚老头立马笑出声，不明意味。

“前辈，你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吗？”陆长明略微沉默，缓缓吐口气。

“喔？”太虚老头不置可否，反而回道：“你为何会这样认为？”

“因为以现在的我说出这种话，完全就是不知死活。”陆长明轻声开口，很有逼数地回到。“将来或许也是如此！”

想要改变这一现状，就得与明尘世界几乎所有的权贵为敌，别说王者，就连一般的圣人都做不到。

“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太虚老头语气平淡，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听不出其所想。

“唉~”陆长明微微叹口气：“既然前辈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是太天真了......”

一时之间，陆长明又陷入了沉默。

“你真有这种想法？说难听点，那些人不过是诸天万界的蝼蚁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无须在意！”不知过去了多久，太虚老头突然询问，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陆长明闻言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微不可察点点头。以他的出身和教育，不可能这样认为。

太虚老头见此默不作声，一人一灵之间再次陷入了平静。

陆长明已经准备接受冷嘲热讽，然而接下来太虚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哈哈！不错！很不错！不愧是我的新一代主人！”太虚老头陡然哈哈大笑，听其声音，心情显然十分愉悦，仿佛撞了什么大运。

“呃~”陆长明有些不明所以，小心翼翼道：“太虚前辈，您怎么了？”

“陆小子，你果然没让老夫失望！”在他灵魂深处，古朴短刃之上，太虚老头满脸欣慰之色。

“恕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指点一二？”陆长明神情一愣，旋即恭声请教道。

“呵呵！”太虚老头面带笑意，捋须道：“陆小子，你既然是地球出身，那你应该知道‘仙’这个字怎么写吧？”

“一人一山！”

“没错！那你可知道，‘仙’这个字是怎么来的？”

“晚辈不知！”陆长明老实回答，又好奇不已。

接下来，太虚老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解释道：

“仙，其实是你们人族大能规定的，你要明白，在不知多久以前，整个诸天万界还没有‘仙’这种说法，当时那些宇宙强族对大能者最流行的称呼便是世界之主，再往上是虚空之主，最后便是宇宙之主，分别对应真仙、金仙、仙王的境界！”

“呃......”陆长明懵逼了，他从未想到，一个仙字能扯出这么多信息。

太虚老头可没管他，自顾着说到：“在当时，整个诸天万界还没有成为世界之主的固定方法，绝大多数世界之主层次的生灵都是靠一定运气抑或血脉而进阶，但人族的大能们却总结出了一种成为世界之主的方法，而由于这种方式的章法规程，故将世界之主称之为真仙境！沿用至今......”

听到这里，太虚老头似乎回忆起了往事，语气变得沧桑，唏嘘不已。

而以陆长明那不算笨的脑子也隐约捕捉到蹊跷，他目光闪烁：“这与我的那个想法有关系？”

“没错！”太虚老头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人族想要成仙，大都离不开万物生灵！”

“那我......”陆长明还有很多问号。

“行了！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你来说太早了，不过你有这般觉悟，老夫已经很欣慰了。”见他还要追问，太虚老头直接打断，陷入寂静，不再理会他。

陆长明见此摸摸鼻子，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