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狸向容瑾看去,却见他手里端了一个大大的盘子,盘子里面的东西冒着热气。
“吃吧。”
容瑾一脸随意地递给她,又道:“荷叶叫花鸡。”
君狸怔了怔,搓了搓手,便将盘子接过,敲开泥团,露出里面包裹着荷叶,清香四散的油亮亮的叫花鸡。
她一边吃得满嘴是油,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容瑾很明显有些惊讶,声音都大了许多,反问道:“你喜欢吃荷叶叫花鸡?那还真是巧了,正好今日膳房当差的仙娥给我取了这个来,我最不耐烦这些油腻的东西,却刚好便宜了你。”
骗谁呢?哪里就这样刚好了?
君狸狠狠地瞪了容瑾一眼,心里却是清楚得很。
即便是再没地位的女仙,要吃什么,喝什么,都是能自个儿做主的。
何况是容瑾呢,那膳房当差的仙娥也不至于这么些年,还没摸清楚他的口味。
这荷叶叫花鸡,看着卖相不错,味道却有些欠缺,似乎和那白粥出自同一个家伙
君狸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却没立即戳穿,这时一只白白嫩嫩的爪子,却从一旁伸出,直接抢走了盘子里最后一个鸡腿。
君狸强自按捺住心里的怒火,朝着那爪子的主人看去。
黄仙丝毫没有发觉君狸的怒气,自顾自地在那鸡腿上啃了一口,便诚恳地对君狸说道:“这荷叶叫花鸡的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这小仙娥的手艺不太好,腌的时辰不够,没什么滋味。烤的火候,也是有些过了,鸡肉略柴了。荷叶叫花鸡若是顶尖儿,那鸡肉必得是香滑软嫩的才好。”
黄仙说完话后,犹豫地看了看手中的鸡腿,似乎有些嫌弃,但又碍于容瑾的情面,不好意思将它丢掉。
再怎么说,这也是青帝亲手端过来的鸡腿,平日里很难碰上这样的幸事。
君狸盯着黄仙看了许久,半天说不出来话,嘴角扯了扯,强笑一声,说道:“我就好这一口,倒是没吃出来,这荷叶叫花鸡有什么欠缺。许是我俗气,只觉得这鸡肉的滋味已经是世间少有,独一无二的了。别的荷叶叫花鸡,就算再怎么炮制,再如何美味,都不及我眼前的这一盘动人。”
君狸说着,便含情带怯地瞄了容瑾一眼,羞涩地微微低下了头。
她自觉这个角度,选得刚刚好,既能够显露出女子的柔媚,又能够体现出她的心意,真可谓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一年一个、三年抱俩
容瑾沉默了一会儿,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竟是不知道,纯阳真君的这一盘好菜,居然如此对你的口味。早知如此,我何必日日忧心,膳房没个好师傅?早便请了纯阳真君来此,只怕我这殿中当差的小仙,便都有此口福了。”
君狸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暗自庆幸此时低着头,容瑾大约是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倒是免了许多烦恼。
“梨子,我怎么看着,你的脸色不太好?”
君狸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容瑾颇为关切的询问。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便又听见容瑾说道:“可是那荷叶叫花鸡的滋味太好,让你回味不已?又或许是纯阳真君放多了香料,让你口舌麻痹了?当然,也或许是他误放了什么毒,当佐料使了?”
君狸听得有些呆滞,刚要出言解释,可嘴还没张开,容瑾便又抢先开口了。
“你的境况,我已知晓。大约便是死期将至。我这殿中,可是不留死人,省得平白多添了些晦气。你走吧,就算要死,也别死在这里。”
容瑾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没等君狸反应过来,便挥了挥袖袍。
君狸和黄仙两人,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院中便只剩下了容瑾,他双手背在身后,在院里站了许久,才冷冷地哼了一声,就要迈步离开。
这时墙边却露出了一片暗蓝色的衣角来,容瑾仔细看了看,却发觉是件道袍的样式。
他清了清嗓子,斜睨着那暗蓝色的衣裳边儿,开口说道:“司命真君,还不快出来?躲在那里做什么,也不看看自个儿多大年纪了,成何体统!”
那片暗蓝色的衣角轻轻颤了颤,却仍没太大动静。
容瑾有些无奈,只得提高了声音,说道:“南极真人,南极真君司命真君,长生真君,我知道是你,出来吧。躲着就有用么?该找你算账,还是得找到你头上!”
南极真人或者说是司命真君,“嘿嘿”一笑,便从墙边慢慢挪了出来。
他摸了摸长长的白胡子,鹤发童颜,看着便十分可亲。
他还没走出几步,脸上就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嘴里慢慢地说道:“哎呀,老了老了,走几步,便直不起腰来了。还请尊上多多宽恕几分。”
容瑾却似笑非笑地只盯着他瞧,俨然是不太好说话的。
司命真君眼珠子一转,便又大笑了几声,开口说道:“尊上做的这荷叶叫花鸡啊,老朽我可是隔了几里地,都闻见这味儿了。真是香啊!只是,明明是尊上亲手做的,为何偏偏要推到吕妙语那厮的身上,这可是不便于尊上抱得美人归啊!”
容瑾只淡淡地笑了笑,并不见为难,只道:“辛苦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东奔西跑,打听来打听去,总也没个分晓。只是若要听这些,只怕会让你失望了。老夫这么大岁数,身子都腐朽了,还没那么厚脸皮,对个幼狐动心思。”
司命真君不愿相信,瞪大了眼睛在容瑾身上看来看去,却没见半点破绽。
他摇了摇头,撇着嘴,对容瑾说道:“尊上可别蒙我,我好歹也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可不是只长胡子,不长心眼儿的。你若对那姑娘没心思,又为何摸黑起来,给她做吃食?”
他可是拐弯抹角在木正那儿打听过的,木正不像容瑾,鬼心思那样多。
他说的话,必然是有八九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