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只当她是委屈了,脸上立时就带上了笑。
她姿态端庄地起身,在那大宫女的服侍下,慢慢走到君狸跟前儿,亲切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好姑娘,你别理香蕊这丫头胡说。她是自小就在太子身边侍奉的,难免性子娇纵,见着新人,便拈酸吃醋了些。你别往心里去,见着了太子,也莫要胡乱挑起是非来。这宫里,可断然容不得不晓事的人,将来啊……”
王后一边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个颇为娴雅的笑,倒是大家作派。
只是君狸怎么看,都怎么认为,这王后活像是那青楼里,穿得大红大绿,脸上还搽了两抹胭脂的老鸨,一副逼良为娼的架势。
但她想了想,还是低了头,似乎这太子性子是有些怪异了,或许便是那苏北凌,还是去看看的好。
君狸念及这里,便忍了忍,柔声答道:“王后娘娘说的是,奴婢都明白了。”
既然要低头,就要做得仔细一些才好。
君狸从前在大户人家呆过一些时日,自然也知道,这些人家惯会拿腔作势的,凡事都喜欢端个架子。
她这样一说,那王后果真满意,脸上的笑,都越发深了些。
“真是好姑娘。”
王后仔细看了君狸几眼,对她的样貌还算满意,扭过头便对那李公公说道:“你这老货,这次还真让你办成了件事。也未辜负太子平日里,那般厚赏你。”
说完话,王后又风情万种地坐在了软塌上,那软塌全用金丝银线勾了绣纹,边儿上还镶了大小不一的各色宝石,颇有些耀眼。
若说是富贵,这地方还真是将“富贵”这个词,给勾勒到了极致。
角落中立着个四脚香炉,不知是放了什么香,并不见什么烟,只是闻着,便透出一股子暖意来,直浸透到人心窝里。
“好姑娘,”王后娘娘的嘴角,还是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仿佛在铜镜子前,练过许多次的,“你跟着这奴才去太子那处,倘若能治了太子的病,本宫许你一个侧妃之位。虽是为妾,可到底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太子的妾室,自是尊贵非凡。本宫有些乏了,就不再留你说话。至于你弟弟……”
王后娘娘似乎是有些为难,轻蹙起眉望着君狸,眼中却透出几分笑意来。
她略等了片刻,见君狸不吭气,便又道:“后宫之中,不便男子进入。你弟弟便由本宫,寻个地方安置,你就不用多操心了。也别害怕,忧心别人教坏了他。你这个当姐姐的,若是多争气些,还怕他没有富贵享吗?”
王后说着话,一只保养极好的手就拿了手绢,轻掩了唇边的笑意,另外一只手便去端了茶杯,手上涂着的红色蔻丹就格外显眼。
那李公公便会了意,知晓王后娘娘这是要端茶送客了,便径自告了退,扯着君狸的衣袖,就把她拉了出去。
一路上,那李公公都谨慎小心地直管埋着头走路,君狸心中没什么顾忌,却是在偷偷四下看去。
快到东宫的时候,李公公难得生了些恻隐之心,忍不住叮嘱了君狸两句:“容姑娘,这话原不该咱家来说。只是你既进了这太子宫中,又是咱家给领来的,些许情分总是有的。日后你即便是出了事,也与咱家脱不开干系。咱家不免就要托大,叮嘱你一二。”
李公公的态度原是傲慢得很,忽然这样一和善,君狸反倒是有些不适应,只当他是害怕她惹出什么事来,殃及了他这条池鱼。
她便道:“李公公请说,我素来是个规矩人。如今进了宫,在这宫里一天,就会守住一天的规矩。”
君狸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便嘀咕了一句:要是哪日出了宫,管他什么王君、王后,还有那劳什子太子,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去。
这桩差事办完以后,若是那什么王后娘娘,得罪她太狠了,她少不了会捉弄那王后娘娘一二。
她可是青丘最后一只九尾狐,就算是到了如今这样落魄的境地,也不能堕了青丘的威风,失却了青丘的颜面。
她们狐狸一族,可都是大度得很,都是向来不记仇的。便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当场便给报了。
尤其她君狸,更是那个中翘楚。
就算把她放在青丘鼎盛的时候,也应当是赫赫有名的狐狸。
哪怕比不上美名远扬的青丘帝姬涂山卿,可是做个涂山卿第二,应该也是使得的。
君狸正想着,便见那李公公小心翼翼地四下里看了看。
他见着确实没什么人经过,这才拉过君狸,悄声说道:“太子的性子,有些怪异。容姑娘不是西越国的人,只怕是不甚清楚。只是从今儿起,姑娘就要在太子身边侍奉,日夜不离的,自然要多了解几分才是。”
君狸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方才那香蕊,她也见过了。
太子身边的女子,果真是不同凡响。
与寻常人家的通房丫鬟相比,虽说名分都差不多,只是那玲珑心思,却是没法子比的。
这么一大早,便巴巴地跑到王后宫门跟前守着,生怕有什么人,要夺了她的宠似的。
只是眼下,君狸心里却是有些泛疑。
她明明就是奉命来寻那苏北凌的,怎么如今倒进了宫里来,却像是要来给那太子当小妾的。
或许竟连个小妾,也是不如。小妾好歹是有个名分,她却是被当作药引子。
一旦什么时候,失却了效用,那太子的病好了。
只怕她很快就会被那王后娘娘,装在个破口袋里,往那宫墙根儿下一倒,只当是倒了碗药渣子。
她怎么就把自己弄到了这个境地?
只是君狸想起,她临行前追问容瑾,容瑾给她的那几句提点,却又按捺住了这个心思。
容瑾那话虽说得模棱两可,什么红尘,什么情情爱爱,又是什么珍佳肴,绝色女子……
她听着并不能当一回事,只是容瑾最后那句话,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