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凌便再没方才那从容不迫的神色了,只觉得手足无措,浑身上下,从脸到脖颈处,都生出了一股子热气。
他本就生得艳丽,这时脸一红,就更加娇艳,柔柔弱弱地反倒像是个姑娘家。
“你”
他指着君狸,说话有些颤抖,扭扭捏捏的,倒更像个娇弱的小娘子了。
苏北辰看到这一幕,一个没留神儿,手中的茶杯就飞了出去,摔得粉碎。
容瑾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桌面,说道:“何必呢,你兄长这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就是这个性子,还长了这副模样,一点勇猛之气都没有,难怪被人耍得团团转。”
“尊上,”苏北辰明显有些不甘,“她不该把她狐族的术法,用在我兄长身上。就算她此行,是为了相助我兄长。可我兄长,如今到底还是个凡人,她怎么能在凡人身上滥用术法?”
苏北辰自然是不依的,苏北凌教养他这么多年,从来就是举止威严的,就算是受了什么重伤,也从不在他面前露出半分怯色。
故而苏北辰压根儿就没在意过,苏北凌那显然有些妖媚的长相。
在他看来,苏北凌自然是样样都好,这天上地下,除了青帝以外,就没有比苏北凌更坚毅的男子了。
此时,苏北辰见着了苏北凌这番模样,哪里会有不生气的道理,一心便只以为自家兄长被欺负了。
“若不是她在我兄长身上用了术法,我兄长怎么会没半分防备?他这反应,显然是被君狸给蒙蔽了心智,没法分清是非了。”
苏北辰见容瑾没搭理他,便又提了一句,语气中还夹杂了些委屈。
“你年纪也不轻了,又不是当初那个路都走不稳的奶娃娃,你着急什么?”
容瑾轻叹了一口气,暗自摇了摇头,心里对苏北辰生出了些许怜悯。
他知晓,苏北凌是个不靠谱的,却未曾想过,苏北凌竟然不靠谱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两兄弟的爹娘,很早就撒手不管了。
苏北辰那时候还是个奶娃娃,便是由苏北凌一手带着长大。
容瑾当时年纪也还轻,正是肆意妄为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插手管一管。
直到他接了青帝之位,正思虑着无人可用,有些犯愁。
当时就有几个神仙,在容瑾面前提起,苏北凌还有个幼弟,并未领什么仙职。
容瑾本还有些犹疑,苏北辰的出现,却打消了他的疑虑。
苏北辰看上去就是做事一板一眼的神仙,性子是极端方的,可以放心委以重任。
容瑾便松了一口气,以为苏北凌还算用心,至少在对幼弟的教养上,还没太失方寸。
谁知道
容瑾想起这一出,不免有些失笑,只道:“你也不必太较真了,你兄长与我年纪相仿。他是什么样的,我最是清楚不过。他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涂山卿还在的时候,苏北凌就经常被她捉弄,弄得个面红耳赤,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偏生他吃了不少亏,还回回都上赶着,要往青丘跑。
每次都还被涂山卿给嘲笑讥讽,他却还乐此不疲地来,跟上了瘾儿似的。
直到那日,容瑾偷偷躲在涂山卿的一面屏风后面,瞥见了苏北凌那羞得通红的一张脸,跟新娘子似的,他这才明白了过来。
“只是,君姑娘这样做,也未免太不靠谱了些吧。”
苏北辰心里也明白,容瑾说的有理,只是他向来严谨,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这有什么法子,你以为我想让君狸去吗?她就是个稳不住的性子,只要不惹事,就算是好的了。”
容瑾也是无奈,淡淡地出言说道:“你向来聪慧,大概也能猜得出,你兄长的心结。当初青丘有难,他却被长辈关在家里,硬是不要他出去。想必他内心,定然是受尽了煎熬。这回,苏北凌说是下凡游历一番,非要寻些乐子,便把过往都给丢了。焉知他不是在折磨自己,终究执念难消罢了。”
涂山卿不在之后,苏北凌曾怀着一点希望,匆匆忙忙赶过来寻容瑾问话。
只是得到的,却并非是苏北凌想要的回答。
苏北凌那时候,眼里的绝望和痛苦,看着便让人心惊。
而自那以后,苏北凌便再也未曾和容瑾见过面了。
容瑾忽然轻轻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你兄长当初,还放过狠话,要与我割袍断义。说我这样薄情寡义的畜牲,他看在涂山卿姐姐的面上,并不如何责问我。却是再难与我相交了。也不知他此番回来,知道君狸是我派去的,心里会有多恼怒呢。”
苏北辰闻言,便皱紧了眉,显然心里也并不轻松,只道:“尊上的一番苦心,我兄长应该能明白。君姑娘,好歹也是出自青丘,即便不是正统,想必我兄长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苏北凌不能归来,并非是沉沦凡尘,被世间**给迷了眼。
他只是没什么兴致,再在三十三重天上待下去了,只觉得无趣得很。
刚好下凡去,将生死置之度外,过几日浑浑噩噩的日子。
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去做。
苏北凌甚至还知晓,他倘若轮回转世,定然是会想求仙问道的,有些念头总不会变。
他便早早安排好了一切,就算他起了要修行的念头,也是寻不到能教给他修行法子的能人异士的。
“他倒是投生得好,”容瑾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好歹也是个小国公子。他要什么,爹娘就给什么。太子早就不该是他能用的称呼,却也还用了。这么些年,为了求仙,他还花费了大笔的银两。换做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只怕早就被他给掏空了。这一世没寻到仙,待他下一世,就更别想回来了。”
苏北凌的心思,容瑾却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他大抵还抱着希望,以为涂山卿就算不能得道了,也能好好地轮回转世。
再加上苏北凌为仙时,与涂山卿的缘法,大抵还是有些希望,能再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