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了然和尚却做出如此情态,真不知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怎么我才来,你就要走了?看来,我来得很不是时候啊。”
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还带着些笑意。
君狸侧身看去,只见容瑾凭空出现在她身后,新穿了一身白衣,腰间束着的窄窄带子上,却镶嵌了一圈细碎的宝石,映着些浅浅的微光。
“怎么,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容瑾含笑望着她,手中的玉骨扇子,不自觉地扇得更快了些,又道:“今日我这身白衣,是不是极好看的?瞧你,都看傻了。”
“没有,”君狸赶紧移开目光,矢口否认道,“我只是好奇,你这一日,便要换上好几身衣裳,哪里来的这么多样式,倒是财大气粗的。”
容瑾收了玉骨扇子,斜倚在书架旁,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活了几十万年,好歹也有些积攒。只留下一些,日后成亲用的,剩下的银子便够我花了。我可不像这个了然和尚,白攒下了好大的家业,却不知道享乐,日日用着这破瓷碗,在美人面前丢尽了脸。”
容瑾刻意说话挤兑那了然和尚,了然和尚却也一声不吭,任由容瑾挤兑他。
君狸眯了眯眼,手指又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轻声问道:“容瑾,你跟他认识?”
容瑾一派落落大方的样子,凑到了君狸的身旁,含笑说道:“多年前,我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没什么共同的喜好,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了。”
前两日,还被容瑾偷偷吓唬过的了然和尚,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出言说道:“容瑾,你至于吗?这不是重色轻友吗?前两日,你还偷看过贫僧沐浴呢,这就忘了?”
君狸闻言,立刻便望向容瑾,却见他面上坦然极了,见她望过来,还冲她眨了眨眼。
“胡说什么呢,”容瑾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前两日,还和梨子一起作画,哪有功夫来管你的闲事?”
了然和尚见容瑾死活不肯承认,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死抓住这事不放。
他不是个古板的性子,这会儿抓住了容瑾的把柄,固然能占一时上风,日后却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他不过偷偷瞒着容瑾,到这里看顾苏北凌几年,就被容瑾戏弄了一番。
前两日,了然和尚还在屋里沐浴,用的是新采来的仙草,试了好几个配方,这才制成了。
容瑾不声不响地就来了,站在了然和尚的面前,也不说话。
了然和尚一抬头,就看见了容瑾这个煞星,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了然和尚想起这事,嘴里还是忍不住欠揍地说了一句:“你那日偷偷拿走了贫僧的衣裳,还封住了贫僧的修为。让贫僧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屋子里忍饥挨饿,怎么还不让人说了。莫不是在帝姬面前,你有些害羞?这倒是无妨,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了然和尚说到此处,声音便越来越小,最后在容瑾冷厉的目光下,讪讪地闭上了嘴,拱手求饶道:“行了,行了。这都是贫僧的错,是贫僧行事太过冲动,没有告知过了。”
“行了。”
容瑾狭小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一掀衣袍,便利落地跪坐在了了然和尚对面,淡淡地说道:“梨子,她不是涂山卿,你也不要端起你这个假和尚的架势,没有必要的。既然是要寻她帮忙,还是坦诚些好。”
“好,贫僧知道了。贫僧失道寡助,也没个帮手,如今自然是斗不过你这个青帝。”
了然和尚阴阳怪气地服着软,眼睛却直盯着君狸看。
他那眼神,明晃晃就是怀疑的,似乎并不相信容瑾所言。
君狸缓缓松开了拳头,迈着小步子,挪到了容瑾身边,姿态优雅地跪坐下来,腰挺得很直,几缕碎发散在脸侧,分外妖娆。
“了然和尚,你与容瑾曾是旧识?”
君狸眉眼弯弯,笑得很是温柔。
容瑾瞥了她一眼,随即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眼神却有些飘忽。
了然和尚愣了愣,忽然笑着说道:“贫僧现在,倒相信你不是涂山卿了。她没有你这样温柔,也断然不会对容瑾如此客气。她那个刚烈的性子,眼里是真真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倘若发觉了容瑾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真是恨不得一脚……”
了然和尚说到这里,突然就止住了话头,干笑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贫僧失言,贫僧失言了,还望君姑娘莫要见怪。素日里总和那些市井之人打交道,竟然连这说话的分寸也失去了。贫僧该打,真是该打。”
了然和尚嘴里说着没脸没皮的话,眉眼间却还是宁静悠远,眼神也澄澈得很。
君狸若不是一直在盯着他看,还真不能将这胡言乱语的宵小之徒与浑身散发着圣洁气息的了然和尚给联系起来。
了然和尚刚才还说着,平日里总与宫里的贵人打交道。
如今见势头不好,便马上改口了,这样能屈能伸的人,只是来这小小的护国寺当个主持,还真是屈才了。
君狸的眼神便更加柔和了,浅浅地笑了笑,嘴里却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了然和尚的话,只道:“你确实是应该被打的,我这等市井之人,却然是配不上与你这样深山古刹的高僧打交道。”
了然和尚单看君狸的脸色时,还真以为君狸已经不跟他计较了,没想到她话锋一转,却又不阴不阳地损了他一顿。
了然和尚本以为,君狸不过只是个寻常女子。
只因为她长了一张与涂山卿有七分相似的脸,这才得了容瑾的另眼相待。
实则,与旁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在心上人面前娇娇柔柔,端着一张温良贤淑的面具。
背地里,还不知道说话有多刻薄,心里有多歹毒呢。
没想到……
了然和尚面上半分不显,依旧是那副得道高僧的沉静模样,心思却是飞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