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声细而轻柔,娥姐一早在浴缸里放好了水,此时花洒泄得满溢落地。
他想起早上对她半玩笑半当真的话,“信不信我马上逐客……”,其实那是他有了想要她的渴求。这时她就在里面,就像安静的玫瑰插在水瓶,他燃起了欲望的火焰。
轻轻地推门,梳洗盆上方的饰物架放着她摘下来的小皇冠婚戒,女人半个身子伏在诺大的浴缸外侧,下巴压着手臂出神。花洒的热水洒在她光滑的背上,她浑然不觉。
他看了一眼浴缸上的水,这么久了还是清澈透明,她还没开始洗,一直泡在水里发呆,不知有什么心事。他凌霄要是不赶紧去哄,真值得十个差评,重回熔炉再造。
他喉咙咯咯响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解下衬衣,洗手淋足游到沈小斐旁边抱住了她,在耳边温柔地哄到,“小宝贝怎么了?”
她的长发被发夹随意夹在发顶,脸颊上垂着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脸蛋被水汽蒸得通红,娇嫩欲滴。
“今晚没买下梅洛,心里不痛快?”他一边哄一边伏在她颈项前探头。她鼻尖上挂着一滴让人心动的水珠,她心事重重,摇一摇头,水珠便滑落在他唇上。
这更点起了他干涸的火焰。
“程朗又没说绝对不卖。听话,别泄气。”
她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理他,索性侧向一边枕在手臂上。
凌霄喉干舌燥。她越是这样爱理不理,他越渴望。正值他刚刚确定了自己已完全走出秦霜云的阴霾,眼前娇媚的女人,正是他现世的安稳,——是将他从往事里拯救出来的妻子,给了他夜归时一灯温暖的妻子。
他抱住她光滑柔软的腰肢,低头吻下,“唔,宝贝,跟我说说在想什么。”
沈小斐轻轻推开他,“你这么聪明,肯定已有答案。”
凌霄倒一头雾水,把她捞回怀里,“收购梅洛的事还没开始正式呢。我做生意从不刚开始就灭自己志气。”
“我不是说梅洛。”沈小斐勉强迎着他的吻,但总是心情萎靡。
凌霄实在不愿意这样抱着心爱的女人还讨论收购大厦,他只想着赶快做自己的正事。
“是不是我做错事了?”他轻轻软语,还没确定是否自己做错,已经索性一副求饶的样子,“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直接骂我就是了。”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耳朵,一副“快来拧我出气”的表情。
他心里暗暗祈祷女人赶快消气,钻到他怀里咯咯娇笑。
沈小斐心软了,凝视着他燃烧着的黑眸说,“你没有做错什么。自我嫁给你以后,已经明白那不是你的错。”
那不是你的错……这句话把凌霄从温柔乡里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难道从廖美儿不慎跌落一杯水就猜到了程朗的话与秦霜云有关联?要是真的猜到了,真不敢想象她会如何反应。
他想起那段往事就怕怕。几个月前还住在教职工大楼那晚,当他欢天喜地拿着刚到货的梵蒂亚小皇冠婚戒回家,她就失踪了。原因正是她翻到了自己抱住秦霜云的旧照片,闹出了暴雨里的大风波,还惊动了华扬区派出所。就算他把往事的来龙去脉一字不漏地解释清楚,她还是拔不去心里的刺,住到了廖美儿家里半个月。那段日子他饱受相思和孤独的折磨。
他心里大吃一惊,继续谨慎求证。凌霄隔着热腾腾的水汽迎上她的眼光,说,“自从跟着你住进赵奶奶的公寓,我凌霄对你的心可昭日月。”
“你的心,我是知道的。”她低下头逃避他的眼。
碧波荡漾的清水倒映着她的身体,她脸上一红,伏在他胸膛上索性视而不见。
凌霄既不敢挑明,又不敢揭穿,已无暇顾及刚才自己的熊熊火焰,把她紧紧圈住怕她又飞走了,“别离开我。我哪里做得还不够,我改。”
她透不过起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你什么问题我都不在乎。”他低头吻去。
“我太在乎你了。一碰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我就害怕失去你。即使是卖掉多年的枫叶大厦。”
凌霄浓烈的吻停了一下,心里揪成一团。不知是不是把她抱得太紧,久无动静的肋骨又隐约痛起来。
“你又要离开我吗?”他蹙起眉,移开了唇。
她依然摇头。
女人的心事比埋雷无数的合同还难懂。他茫然起来,“既然不是我的错,你也不离开我,我现在可以做什么……”
沈小斐竟噗嗤地笑了,抬头深深地看着他,“你这笨蛋,我等你这么久还不见你进来,不该生气吗?”
什么?凌霄一时没回过神来。
“你不是因为程朗说……”
“人家的枫叶大厦卖得痛痛快快,倒是你们两兄妹瞒我的演技,要多蹩脚有多蹩脚。”
“你猜到了?”结论呼之欲出。这个女人真是聪慧绝顶,他再也不敢小觑了。
“以后别想着瞒我事情。”
“好好好,那你告诉我,刚才发呆不洗澡是在生什么气?”
沈小斐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如春芽,长长的睫毛托起湿漉漉的水雾。
“我生气,是因为等了你这么久还不进来。”
他豁然懂了,原来她在捉弄自己。慢,她说她在等自己……他不可置信,一伸臂把她圈在怀内,低头疯狂地吻起来。
她仰颈闭着眼,任他的吻如暴雨般落下,呢喃着说,“以前她的影子一逼近我害怕。但我现在不怕了,我是你的妻子。”
平静的碧波浪涛汹涌,浪花像刚才两人各自的心事,拍着浴缸边缘,溅湿了往事。满溢的浪花一泼一泼洒到地砖上,像一条蜿蜒远去的河消失在地漏里。
直至夜深,他一遍一遍地重来才沉沉睡去。沈小斐蜷缩在他紧锁的怀里,半醉地抬起眼皮看着窗外,远山高月孤冷,掠过月亮的不知是近处的飞鸟,还是远处的浮云。在这广袤的时空里,回忆的远近、所爱之人的先至后达……原来毫无意义。
一夜漫长如斯,两人朦胧间又纠缠起来,想方设法将极限的欢乐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