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摸着她的直发说,“青青,别想得太远,活好当下。就像你当导游一样,摇着旗,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风景区会迎面看到谁。你只需要记得这个时分,身边的人是我。”
她从未想过终日拈烟把酒、不羁如风的男人会说这样的话。
“你在其他男人怀里也是流浪,在我怀里也是流浪。起码这一刻,你知道我是真爱你的。”
冯青青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春寒潜入衣襟里,还是她在哭泣。
方正紧紧搂住她,低头吻她长发,“我在北京的冬天里不知为你站了多少晚,最冷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熬到春天都来了,让我抱抱你。好多天没见到你,青青,你不知道我想你都想疯了。”
她摸着他被打肿的嘴角,“我现在知道了。”
“天没亮之前,再陪我站一会儿。你什么时候要回去,我送你回去,就直接去机场了,我答应过凌霄,这是最后一次纠缠你。”
“好。”
“那你会记得此时此刻在我怀里、被我爱过吗?”
“记得了。”
“我结过婚,也离过婚。在酒红灯绿里打滚了20年,但原来从来没接近过爱情。谢谢你今晚陪了我。拥抱一下,已是我爱情里的永恒。”
冯青青抬起头,方正一边笑,一边泪流满面。
“我要回去了。你保重。”她咬咬牙,还是脱下羊绒外套塞给他,急匆匆地奔跑起来。夜深时分,她纤细的长裙在春风里摇曳,酒后的高跟鞋声音零乱不已。
方正跑上去拉住她,“你喝了这么多,打车也不安全。”
冯青青不回头,甩开他的手,“你走吧,我在北京很安全,不需要你保护。”她的背影像水道边的早柳,柔软得不胜春风。方正跑到她面前,正想退而求其次,恳求允许他送她出大路打车,路灯下却见她两行清泪倾泻。
她捂着脸哭道,“你快点走。”
“我送你回去,你喝醉了怎么打车。”方正温柔地摸着她瀑布一样的长发。
“快走。”
“不。”
“你再不走……”
“怎样?”方正神色一凛,再痛苦的折磨他都承受过了,无非再来一次。
“你再不走,我今夜就不让你走了。”冯青青哭着伏在他怀里。方正呆了一下,猛地吻下去。冯青青抬起头,两人迎着路灯忘情地拥吻。
“天还没亮。今夜还没过去。”她说。
“对。只要天还没亮全,你还是属于我。”他把大衣裹紧她,抱起女人往回跑进月儿庄的大堂。
电梯门刚关上,两人按了楼层,便又拥吻起来,一直吻着进了房间倒在床上,也没有再分开过。
月牙儿被早春的晨曦映照得越来越淡白,他们的疯狂终于落幕。
方正坐起来抽完一根烟,眯眼看了看京城的晨曦,躺回被窝里紧紧抱着女人,她的长发如丝般柔软洒落。他挨着她耳朵说,“青青。”
“嗯?”冯青青背贴着他蜷缩成一团。
“我真不敢想象你终于在我怀里。做梦一样。”
“就当是做梦好了。”
“天亮了。”他有点惆怅,“我是不是该离开了。”
“再陪我睡一会儿,我头痛。”她转过身来像小猫一样抱住他。
这句话虽然说得不经意,但却是方正从未有机会听到的柔情。她曾经何时对他冰冷决绝得像海市蜃楼一样,现在却留恋他的怀抱。
“我马上辞职来北京陪你。”
“不需要。我一个人挺好。”
“我走了以后,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夜夜流连吗?”
“为什么要不一样?”
方正说不出话来,心如刀割。她刚才还在自己身下幸福满足地呻吟,可是明天晚上……他闭起眼,心脏都要扭出血来,却无从责备。
冯青青抬头摸着他嘴角已经消肿的血痂,“回去就忘了我。”
他握住她修长冰冷的手指放在胸前,“怎么可能。我一辈子忘不了爱情的可怕。”
她叹一口气,“你以前好过的女人们,大概也是你现在的想法。”
方正淡眉一挑,“你要替天行道?”
“关我什么事,只是你看看她们,不都活过来了吗?没有跨不过去的坎,没有忘不掉的人。”
方正想起朱迪,她前天傍晚归还车匙的时候,一身轻柔长裙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略略丰腴了。比起最初在办公室里扫来媚眼那时,像重生过一样。
“的确是。那我回去要努力试试。”
冯青青心里隐隐一痛。昨夜他几乎融化了自己的冰封,此时要维护好最后的冷漠样子。她咬着牙冷冷说,“好。等你好消息。”
“青青,能不能答应我,”方正挑起她下巴,“我虽然留不住你,但你也应该珍惜你在我心里的好。我回去以后,你在北京要爱惜自己,寂寞了不要随便找人。无论多晚,打电话给我,我陪着你。直到……”他顿了一顿,长叹一声,“直到你找到你爱的人。”
冯青青眼泪无声滑下,埋头钻进他胸前。
“怎么,不答应?”方正爱抚着她。
“好。”
“一言为定。”
她轻声说,“我冯青青说到做到。”
“如果你做不到,”方正哈哈苦笑,“下场惨烈,”说完伸手进被窝。冯青青被他一阵爱抚,痒得破涕为笑,转过身去吻住他。
“我也累了,不想再流浪。册封你做我最后一站的男人。”
“我的荣庆。”
两人又吻起来,直至天色大白。月儿庄外高楼耸峙,早春的晨雾被阳光驱散,方正恍恍惚惚地起来收拾行李,坐上她的车子去到机场。
“青青,以后的周末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冯青青若无其事点头,咬唇不让眼泪流出来。
“但你记得我们的约定。无论夜里几点,我的手机一直开着等你。”
飞机载着他渐渐离开北京的地面,他颓然靠在头等舱的窗边,留恋地看着候机楼周边越来越小的人影。以前他与任何一个女友分开也从未有过与冯青青分开这样,有一条弹簧绷紧在心脏上,飞机飞得越高,弹簧绷得越紧,扯住他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转念想到了8年前的凌霄。那时他如此年轻,不知秦霜云冷冷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一样难受。
无论如何,经历了连续四夜无眠,这时一切落幕,他沉沉靠在椅背上终于睡着了。
临到接近南港城扶摇机场,播音响起提示广播,方正被播音女声惊醒,手背有人温柔地拍了几下。
“先生,有人找你。”美丽的空姐弯腰向他微笑,他顺着她手势的方向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