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碧草连天,漫漫星辰(1 / 1)欢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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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懵懂天真’,这些美好的词是四月童年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暖。

记忆回到最初——

在水乡,最可怕的从来不是穷,而是那些妇人,她们没有受过文化教育,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谈论谁家的牛踩了谁家的庄稼,谁家的老婆偷跑了......这些成为她们人生中唯一茶前饭后的甜点,以此给她们的乏味的日子带来些许乐趣;四月很不幸,成为她们的最大乐趣。四月三岁的时候,被外婆张善和拾来,那天阳光正好,外婆去镇上赶集,路上见一女娃娃站在马路边哭,问她什么也不回答,便将女娃娃带回了家,正好母亲张兰长年不孕,已经过了生育的最佳时期,家里人便将她收留了下来,外婆给她取名江四月。

父亲江超是工地上的工人,四月来到江家不过半月,父亲在工地上出了事,包工头携款逃跑,十几名工友罢工,而那包工头是江超的朋友,所有的工友都跑到江家追债,家里收入本就微薄,可是报了警也不顶用,外婆无奈将家里的牛卖了换钱,给江超救急,那些人见江家实在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

又过了一个月,外婆便不幸离世,外婆生前信仰佛教,一生为善,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拉着张兰的手说:“无论以后如何,我将这孩子带回来,你可不能丢下她。”

四月站在外婆床前,怔怔地看着这位脸颊凹陷,满脸皱纹的老人,尚不知死为何意,外婆闭上眼前,最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她再也无法忘怀,充满爱怜与愧疚。

自那以后,村子上的人便说四月是个扫把星,因为她的到来,江超的工作丢了,连老太太也被气死;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与四月玩耍。可是,无论她们怎么议论,母亲也从没有打过、骂过她,而父亲江超却执意相信那些流言,时常暴戾打骂母亲与她;也是从那时起,父亲嗜赌成性,十赌九输,一旦输了,母女俩更是少不了一顿打骂。

四月每一次在父亲发怒的时候都能看见母亲偷偷哭泣,她胆怯却又疼惜,一直想要逃离这种不安的生活,她渴望温暖,渴望温柔,更渴望在她害怕的时候可以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给她安全感。长大了些她才知道,原来父亲的行为就是——家暴。

那天母亲去给人家做农活,江超又赌输了回家翻箱倒柜找母亲藏起来的钱,四月中午放学回家碰个正着,江超找不到钱便拿四月撒气,四月逃不过挨了一顿打却始终没有求饶,陆牵亮晚上放学回来听爷爷说隔壁的江家闺女又挨了打,着实可怜。

那时候陆牵亮已经听说了很多关于这个女孩子的风言风语,也着实鬼迷心窍,半夜趁两家人都休息了,偷偷翻了墙来到四月的窗前,四月家是平房,她的房间就在一楼,隔壁就是陆牵亮家。

四月早早就把自己锁在房间,书桌正对窗户,她喜欢在夜色中坐在窗前听门前香樟树叶被风吹地嗖嗖响的声音,她喜欢抬头就能看见漫天星光,如此,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和生活在最底层仅存的一丝希望。

陆牵亮见房间灯还亮着,便轻轻敲了下窗户,四月突然被惊吓,有点坐立不安,过了好一会都没再听见声音,四月心想自己肯定是被江超打怕了,拿出作业写。

忽然书桌上天降纸条?四月家的窗户是早年旧式的推拉窗,有两扇,中间缝隙可以塞进白纸,窗户已经有些生锈,常年经过雨水冲刷,长了青苔。

四月疑惑,拿起纸条,印入眼帘的是歪歪扭扭的字迹:

你好啊!四月。

你敢不敢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可以看见星星。

出自九岁的陆牵亮之手。

四月拔了窗栓,小心翼翼推开窗户,一个平头,眼睛圆溜溜,咧着嘴笑的男孩子在自己面前,无比真诚。

四月比了“嘘”的手势,又指了指门,便又关上窗户。陆牵亮心领神会,在窗外静静等待。

四月关了房间的灯,拿了手电筒,蹑手蹑脚打开大门,生怕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吱’的响声吵醒父母。

陆牵亮走上前拉起四月的手往村子外面跑,四月发出咯咯笑声,陆牵亮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他以为她会害怕,他以为她会不停问去哪里,可是她没有,只是任他拉着手向前跑。

两小孩气喘吁吁,终于停了下来,这是离村子只有五六百米的一片草地,可是四月从来不知到还有这样一片草地,抬头便是一望无际的星光,一阵风吹过,脚下的嫩草翻滚起来,草地下是一条小河流,河水安静地流着,仿佛没有被这两个突然到来的孩子打扰。

幸好今天是晴天,可以陪四月数一数漫天星辰,可是陆牵亮在她的眼中看到比星星还明亮的东西,不可言状,万分珍贵。

四月与陆牵亮并肩而坐,今天所有的委屈、难堪、不安、恐惧都被眼前的光景抚平,她好像没有那么孤单了。

“我不能在这待很久”,过了片刻,四月仰望星空,对陆牵亮说:“谢谢你带我出来。”

“四月,我们做朋友吧。”四月看向他,他不同于其他小朋友,他要和她做朋友。

“你放心吧,我比你大,你要是和我做朋友,以后我罩着你。”四月被这话逗乐了,明明是他要和她交朋友,反倒像是四月占了大便宜。

“你好!江四月,我是陆牵亮。”陆牵亮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小手。

“你好!陆牵亮,我是江四月。”四月握上去那只手,虽小却温暖至极。

两小孩相视而笑,自此,作天作地的陆牵亮成为四月年少时光里唯一的朋友,在岁月这条长河里,他们横冲直撞,胡作非为。

“送你回家?”

“好啊!”

“以后要是你老头再打你,你就跑,长着腿不跑不是傻子。”回去时他俩反而慢悠悠走着,陆牵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跑不过。”四月却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这样,你不要认她做老头,来我家,我让爷爷照顾你。”

“陆爷爷会很累的。”

“为什么累?不就是多一个人吃饭,反正我老头才建的房子,有让你住的地方。”

“不是因为我,因为你一个就够陆爷爷累的了。”陆牵亮作势要打四月,手落下却是摸了摸四月的头。

“明天我在村口等你,我们一起上学。”在快到四月家门口时,陆牵亮凑在四月耳边说。

四月点点头,又蹑手蹑脚开门。陆牵亮见此情景,觉得甚是好笑,四月像只小兔子,见她关上门,他才准备翻墙回家,又一想,有大路为什么要翻墙,像个小偷。

第二天,陆牵亮真的在村口等着她,从那一天起,四月的同班同学都知道四月有一个高年级的朋友,那个男孩子有点可爱,有些调皮,很是讨女同学的喜欢。

这天四月和陆牵亮同一节体育课,陆牵亮正在打乒乓球,却听见低年级的同学围在一起尖叫起来,他目光扫过一整个操场也没见到四月,心想可能又躲起来看课外书了;便被一起打乒乓球的男同学拉着去凑热闹。

“牵亮,走,我们去瞧瞧,一群女孩子,不知道在干嘛。”一个男同学对着陆牵亮说。

“一年级有几个女孩子还挺好看的呢!”另一个男同学接着说。

“禽兽啊,连一年级的都不放过,你不是喜欢我们班的班长。”陆牵亮打趣说。

“让一让,让一让啊……”陆牵亮叫嚷着和同学往人堆里挤。

陆牵亮看见四月脸憋得彤红,小手握拳,嘴紧抿,眼中盛满了愤怒与难堪。四月对面站着一个男生,比四月高两个头,他戏谑地盯着四月,脸上浮着一丝嘲讽。

“这发生什么了?”

“你不知道吗?刚刚学长跟扫把星四月表白,听说是四月的班长见不惯四月那副样子,故意让她表哥来为难她的。”

陆牵亮听旁边的两名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扫把星’这个形容词充斥在他的耳边,可是,那晚眼中有星星的四月,她值得更好的词。

于是,陆牵亮冲冠一怒为红颜,冲上去一拳头狠狠地砸在那男生的脸上,那男生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见陆牵亮如同猛虎下山,左手又是一拳,等那男生想要还手时,已经被陆牵亮紧紧压在身下;同学们见状纷纷上去拉架,四月也被吓懵了,等老师赶来时,那男生已经鼻青脸肿。

陆牵亮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时,还淡定的朝四月抛了个媚眼,他见四月忧心忡忡的模样,很是得意。

最后,陆牵亮免不了是——叫家长。陆永江因为儿子在这上学,每年都会给学校捐点钱,陆牵亮知道学校不敢把他怎么样,为了不让老师为难,主动提出留级处分。

四月见陆牵亮从办公室出来,低着头说:“以后,你不要打架了。”

陆牵亮以为她要哭了,连忙回答她:“好,听你的,你可别哭呀。”

从那以后,陆牵亮一架成名,成绩永远年级倒数,每天情书收到最多。也是从那天起,学校里都传言——水乡的江四月有一个守护人叫陆牵亮。

放学的时候,俩人又到了那片草地,他们躺下来,陆牵亮翘着二郎腿,四月头枕着双手,看着蓝天白云,听着水流潺潺。

“亮哥,对不起。”

“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

“我听说了,你要被留级。”

“嗨,多大点事。”

四月不再说话,她心想,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她也会像陆牵亮站在她身后这般,守在他的身边。

“四月,你知道吗?”陆牵亮问道。

“什么?”四月疑问的眼神看向他,他却不再说话。

四月,你知道吗?无论你现在正在经历的生活是多么的泥泞,可是你从来不会抱怨别人的不好,她们诋毁你,嘲弄你,欺辱你,你却永远善意相待;你值得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你的眼里有希望,心中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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