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后,已经是凌晨两点,穆熙歌扶着穆岩一同等在手术室外,几人静默的等待。
护士小姐拿着单子走过来:“你们谁跟我来交下医药费。”几人面面相觑,这大概要花不少钱吧?
“我跟你去。”鹿年仍旧是步履轻俏,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能保持一种泰然处之的姿态。
“拜托你了,我现在也去筹钱。”陆牵亮只能给陆永江打电话了,只是不知道陆永江会不会给他这救命的钱。
“哥,我们?”穆熙歌神思可怜,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穆岩拍拍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心领神会。
“你放心,我有多少积蓄都会拿出来的,只要她需要。”穆岩肿着脸颊,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倒是让陆牵亮心中的成见褪去稍许。
“你好,江四月的费用总共是一千二百五十八元。”窗口的护士小姐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始终低头对着自己的电脑,“刷卡还是现金?”
鹿年掏了掏口袋,又翻了翻书包,七凑八凑也不过才五百元:“你好,我可以先交一部分吗?”
“不好意思,手术不会停,但是费用必须交齐才能进行下一步治疗。”带他过来的护士小姐有些为难的看着面前的男生,鹿年穿着云中校服外套,护士小姐用怜悯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孩童。
鹿年讨厌这种目光,他早已经没有同龄人的稚嫩。
“诶,小刘你来看看这是不是我们觅总特意交代过要特殊照顾的江超一家人?”收费的护士小姐拉过邻座的护士,窃窃私语。
“我看看,觅总交代的?”小刘护士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好像真是,你最好打电话问问,可别办了坏事情,你不是正要伸护士长了,这关键的时候不能掉了链子。”
鹿年观察着两人表情,小刘护士像是在嘱咐什么重要的事情,收费的护士小姐神情微变,紧接着拨通了座机。
电话响了几声后无人接听,护士挂了电话,再一次拨打。
觅欢凉刚刚将文具店门锁上,手机充完电一直没有开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电话正好进来,国内电话?谁这么晚还打来电话?母亲自然是不会的。
凌微月立于一旁手里抱着一摞笔记本,这都是废旧的卖不出去的本子,她常常带着这些本子回到学校,以最快的速度在朋友圈子卖掉,收益再如实禀报远在国内的老板,因此老板格外喜欢信任她。她手都有些麻了,也不好催促觅欢凉。
“觅总,我是同仁医院的孙护,深夜打扰您非常抱歉。今日送来一位病人叫江四月,您看我这边是不是要优待一下?”孙护士心惊胆战地一口气说完,生怕说错了什么。
觅欢凉锁眉,心跳快了几拍,她怎么了?孙护只能听见电话里的呼吸声,过了将近一分钟,电话那头响起年轻男子略带紧张的声音:“她因为什么去了医院?”
凌微月听觅欢凉说到医院,又极力隐藏担忧和焦急,发出的声音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背上被插了啤酒瓶,送来时鲜血淋漓,现在正在手术室......”
啤酒瓶插在背上,鲜血淋漓,觅欢凉想想那个画面,不禁浑身一颤,不是告诉了陆牵亮那小子要照顾好她?她应该很疼吧?可是她疼的时候也只是抿着嘴,坚决不喊疼,到底是在倔强着什么?他抑制自己往深处去想,回答电话那端:“你们尽最大力量去救治,医药费全免,我是觅总的儿子,这件事我会跟觅总交代。”
“好的,觅少爷,我明白了。”孙护士挂断了电话,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怎么样?”小刘护士忍不住八卦。
“现在给江四月做手术的是哪位医生?”孙护来不及回答刘护士的问题,便问到带着鹿年过来的护士小姐。
“是李医生。”护士翻了下手中的本子回答。
“赶紧去把今天不值班的于医生叫来,让他给李医生做配合,这个病人可不能马虎了。”孙护士嘱咐。
“孙护,您这打了电话怎么就.......况且这不是什么大的伤患,李医生虽不及于医生经验丰富,但是大大小小这样的手术也做过很多次了。”
孙护投给护士凌厉的眼神:“你懂什么?上面交代了,按我说的去做。”
刘护士已经猜到七八分,她没想到孙护士今年运气这么好,要升护士长不说,正好接个病人还是献功劳的好差事,砸了咂嘴,朝刚刚的护士小姐使了个眼色,干自己的事去了。
“你好!江四月的医药费可以缓缓,你先走吧。”孙护此刻对鹿年温柔了很多。
鹿年百思不得其解,江四月到底是认识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关系,可以让一座市医院,说VIP对待便VIP对待,说不收费就不收费,电话那头到底是谁,觅总?觅少爷又是谁?
觅欢凉接过凌微月手中的本子,虽然眉目并未舒展,但是举手投足间倒是优雅:“微月,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几个电话要打。这样也不行,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我跟在你身旁,你只管打电话,我不会打扰你。”凌微月一向体贴入微,心思细腻,心想一定是极重要的事,否则以觅欢凉的性格不至于乱了方寸。
“爸,是我。”
“什么事?”显然觅雄楚此刻不太方便,他压低了声音,捂着电话问。
“我私自要求同仁医院免费治疗了一个患者,是我的朋友。”
“可以,这不是什么大事。”啪电话挂断。
凌微月猜测电话那头就是自己的姑父,看来觅欢凉在觅家的处境并没有很好。
觅欢凉又拨通了电话,这次他的语气很温柔:“妈,吵醒你了吧?”
“没事没事,接到你的电话我很高兴。”沈姨按亮床头的灯,揉着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
“妈,我想回去一趟。”
“怎么了?在那边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你不要担心,想回去看看你!”
凌微月没想到一向冷若寒霜,静如岩松的觅欢凉,面对他的母亲,他可以那么顺其自然的表达想念;但是知子莫若母,沈姨疑问:“是不是你有其他事,必须要回来?”
“她进了医院,我不太放心。”觅欢凉到底是瞒不过母亲,他也不想隐瞒什么。
“你在那边有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孩子?一起回来,带给我看看。”沈姨顾左右而言他,她是无法接受欢凉喜欢江四月的,她一点都不贪心,只希望欢凉可以在自己的身边健康,快乐的生活;不用有多大的成就,只要安安稳稳的有一份工作,娶妻生子,一家相守;可是,因为江四月,她要饱受和儿子两个国度生活的煎熬,作为母亲,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大度宽容的。
“妈,你知道我不会......”
“那你就不要回来;我替你去看她。太晚了,我要休息了。”沈姨挂断电话,不想再给觅欢凉说话的机会。
凌微月听见觅欢凉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他好像遇到了没有办法解决的难题。他口中的她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他黯然神伤?是那个他心底的女孩吗?
鹿年将大致情况告诉了陆牵亮,大家知道不用为医药费发愁后都松了一口气;随后于医生便赶来了,急匆匆也进了手术室,没过半小时,李医生从手术室跑了出来。
“医生,她怎么样了?”穆熙歌跑上前抓着李医生的手,焦急问到。
“下午发生了严重的车祸,重症病患较多,现在血库的血不足,江四月又止不住血,你们谁是AB型血?”
“不是说只是小手术吗?怎么就血流不止了?”陆牵亮激动万分,声音嘶哑。
“我。”
“我是。”
穆岩从长凳上站起来,鹿年亦自告奋勇。李医生打量了两人,摇摇头:“你们一个看着不满十八岁,一个满身是伤,怎么抽血?别瞎胡闹。”
“我可以的医生,我身体很好,抽我的。”穆岩坚定的露出自己强健的胳臂。
“医生,你就允许我哥这么做吧。这个时候我们也找不到人来帮忙......”穆熙歌还是忍不住哭了,她很恐惧,她害怕四月躺在里面,一个熟悉的人都不在身边,最后失血过多而死,她越想越害怕。
“哎,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儿戏。”李医生批评完,示意护士带着穆岩去抽血。
又经过了一个小时,手术灯亮起,于医生带着李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嘱咐着李医生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时候孙护也跑了过来:“怎么样了?”
“安全了,等麻醉药过去就可以醒了,哎,这孩子也是可怜。”于医生是一位年近五十的男人,他想到江四月背上的伤痕,心惊却只摇摇头。
四人听说安全了,陆牵亮一屁股坐在地上,穆熙歌和穆岩瘫坐在长椅上,鹿年虽然表现的最镇静,此时心里也是放心了很多。
“好好好,刚刚上面又打来电话问情况,我得去回个话了。”孙护微胖,跑起来倒是可爱。
陆牵亮这才想起来鹿年说的觅总,觅少爷;细想来恍然大悟,难道是他?记忆里那个自以为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亲近的男人冷峻的面容袭来,这医院是他的?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追着孙护去了。孙护正在给电话那端汇报情况。
陆牵亮一把抢过电话,清冷的男子声音传过来:“好,大致情况我知道了,后面的事情你们还要多费心。”
“觅欢凉?”陆牵亮感觉嗓子快要冒烟了,干咳一声,问。
“嗯,是我。”觅欢凉双眼微眯,目光促狭,他已然知晓电话那端是谁。
陆牵亮仿佛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他将电话还给了孙护,回到病房里,倒有几分失魂落魄;三人眼光流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牵亮走向床前,看着四月熟睡的面庞,眉头还皱成一个‘川’字,仿佛沉睡中的她仍能感受到身体的疼痛;他心疼地拨弄了她的发丝,轻轻地说:“我们月月这次有惊无险,以后肯定有大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