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少有医生能做到持续把三十几分钟脉的林琅却做到了。
若不是因为担心会吵到病床上的刘老,大概已经有人嚷嚷着质问了。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将刘老的手重新放回被子下。
应斌早就等着了,小声问:“林大夫,刘老的情况?”
林琅眉头依然紧皱,让人看着都觉得失望。他轻声说:“我们先出去。”
不是担心刘老会被吵到,因为声音再大,老人家也未必能被吵醒。只是说来话长,在这里面说话也不方便。
几个人走出房间,何将军关上房门。
刘总这才问:“林大夫,我爷爷他现在?”
林琅摇摇头说:“如果没有更好的护理方案,老人家就今天了。”
刘小英声音不由大了些:“你会不会说话啊?”
“小英!”刘总斥责。“爷爷还在里面休息呢。”
林琅心里耸耸肩:看,说真话大多时候都是不受欢迎的。这对兄妹对他的真话都很不感冒呢。
一个说他不会说话,另外一个虽然斥责,却是担心会吵到病人,而不是说自家妹妹说错话了。没觉得说错,自然就是认同的。不认同的,只是说话场合甚至仅仅是音量。
病人家属不满意,那接下来的话,他也就不多说了。
何徵却注意到他说的一个前提条件“没有更好的护理方案”。
“小林,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何徵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患者的大部分内脏的机能都严重衰竭,消化系统吸收不了多少营养。经脉注射的营养针,也是大部分没有经过带些就直接排泄出体外。”
说到这里,他看向值守医生:“患者应该有严重的蛋白尿和糖尿,甚至有血尿现象。我没说错吧。”
值守医生点头说:“确实是。”
林琅点了点头,又看向应斌和何徵:“这也说明,患者得不到足够的营养补充,脏器也没有足够的能量维持生命所需。甚至在维持现在的生命状态,身体也是在亏空运转。”
他沉声说:“用简单的话说,现在就算想给患者进补都没办法。”
他说的一点都不“科学”,很通俗易懂,但是也很直接。
那样的话对于病人家属来说,当然是不愿意听到的。不过刘老的身体,在场的人都早有心里准备。
听了他的话,失望当然是有,但也只是最后一点希望落空。却也不至于迁怒于他。
就连刘小英也只是露出轻蔑的眼神,话确实一个字也没往外蹦。
其他人沉默了,但何徵是对林琅最有信心的,也是最了解林琅的“过人之处”的。
“小林,刘老的情况,我们其实都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刘老都这样了,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你说是吧,老应?”
应斌看了他一眼,抿嘴对林琅说:“林大夫,你有什么想法请直说。”
“我可以试一试提振患者的营养吸收的生理机能。但是方法会比较特殊。”
何徵心说果然如此。
他很清楚,林琅的医术在别的医生眼里,是不走寻常路的。
就算上次在宁城军总院成功将人救活,让病人撑过手术和术后危险期的事,都是亲眼所见。但到现在为止,当时参与会诊的专家组成员依然无法接受那样的事实,也无法理解林琅的医术。
白臻跟何徵说过,林琅的医术是“独辟蹊径”的。而且旁人极难学会。
有了几个病例的明证,何徵对林琅还是有相当信心的。
听他说真有办法,担心的只不过是方法特殊不被人接受。何徵不等应斌开口,就说:“老应,现在刘老的情况容不得我们有太多的顾忌。我个人建议,不管是什么方法,效果才是根本。”
应斌当然明白。
他问林琅:“老何说的没错,只要有好的效果,我们都愿意尝试。不知道林大夫打算怎么做?需要我们准备些什么?”
“我可以用针灸的方式刺激患者脏腑最后一点生机。但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全程停药,不管是中药还是西药都不能再用。补药也不能用。但是注射类营养剂可以继续。另外,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行针时不能有旁人在场。”
应斌还没开口,刘小英就抢先说:“那绝对不行。我爷爷的身体现在这样,不用药那行?林大夫你说你治疗方式比较特殊,难道特殊到会跟中西医都有冲突?那你难道是巫医不成?”
林琅心说,你差点真相了。
不过他还是得解释,不过不是跟她解释,而是跟应斌。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药物对患者目前的情况,只有对各种并发症产生一定抑制作用。由于患者的生理机能严重衰退,连药物的作用受到了影响。可以说那些药物用了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反而会影响我的治疗。”
“林大夫,你有多少把握?”应斌盯着他的眼睛。
“应将军你是想听假话还是听真话?”
“林大夫说笑了,当然想听真话。”
林琅沉默一下说:“我没有绝对把握。所以我可以跟你说,有五成的把握。这是假话。真话是,最后有可能会非常成功,让患者重新充满活力。也有可能完全效果。总之,效果介于两者之间。”
“哈,等于什么都没说!”
又是刘小英。
林琅不跟更年期的妇女计较。
继续对应斌说:“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在治疗过程中不会让患者恶化。”
这话,已经是保底了。也是在提醒应斌,现在病人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答案是当然没有的。其他保健专家已经不肯再针对刘老的病情说话了。就连家属也已经开始悄悄准备着老人的后事。
既然这样
应斌看向刘总:“刘总,林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们家属的意见是?”
刘总挥手阻止了刘小英开口,说:“我要跟我父亲商量一下。”
“应该的,不过你们家属尽快做出决定。如果你们同意,我才好向上级请示。”
刘总点点头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林琅在他走出去之前,提醒说:“患者最多只留给我两个半小时。两个半小时后,我也不用再做什么了。”
听他这话,其他人面上都是一片沉重。这是他们听到过的对刘老最明确的最后通牒时间。
林琅的语气,让人不得将信将疑。
刘总离开后,应斌站起来说:“我先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