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确实是不比东院。西院举院都有明确的作息。该上班时未必能按时到岗,该下班时可是绝对做得到准点下班。
几乎每个路过的人——特别是女性,都要意味深长地往勖阳这边瞟一眼。打量打量那个陌生男子,再意味难明地把目光掉回去。如果旁边有伴,十有**还会交换一个眼神,达成某个默契。
令人作呕的往往不是事件本身,而是那些暧昧浑浊的眼神。
几乎可以预测“勖阳与一陌生男子纠缠不清”的各路八卦会从今晚开始发酵,成为一段时间内供人娱情的话题。
陈建军说:“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你得多没有自知之明,会放弃我而选择那么一个小孩?你居然还敢觉得我不合适,你难道不知道以你的条件我能看上你已经就不错了吗?”
勖阳并没经历过这样当面的侮辱,她当下的反应是懵。
耍流氓这种能力,先天条件占了很大的一部分。有人终此一生,都学不会怎么说一句脏话,更不要提像这样当街对峙。无论占理与否,首先就被自己的羞耻心打败了。
勖阳本是来解决问题的,却不想局面接连变得魔幻。这不是她熟悉的范畴,很是不知所措。
她说:“我昨天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也和陈叔叔解释过了,你要误会是你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转身想走,陈建军抢先一步,把去路挡住。
“你别端着个架子,以为自己多高高在上。要不是你妈求着我们家让我和你见面,你以为我会看上你吗?你是什么条件,我是什么条件?你现在放弃我,还能有几个人要你?我可和你不一样,我比你好得多,有的是年轻漂亮小姑娘上赶着想和我谈对象。过了我这个村,你还有没有下面的店都不知道。”
陈建军越说声音越大,几乎要喊起来了。
一直观望着的保安师傅过来问勖阳:“勖老师,要不要把这人请走?”
勖阳气得脸色惨白,“师傅麻烦您。”
很多事情都是要脸的碰上不要脸的,就没有任何套路可言了,因为人家根本不讲究你的那一套。
“干什么你们?”陈建军叫起来,一边推搡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眼镜尖叫,“别碰我啊,我警告你们别碰我,碰我一下我就报警。”
柯一维已经三两步赶到了,挡在勖阳前面。
“是应该报警。安师傅,报警吧,就说这人私闯单位来闹事,还骚扰女性。”
“又是你!我就知道你俩有一腿,你还不承认!”
柯一维说:“你说话注意点。”
他本来就个子高架子大,在同龄男性里都算是有压倒性气势的身材。陈建军四舍五入一米七五,随着他的欺近要步步后退才能让仰望的姿态不那么尴尬。
可是这么个人挡在勖阳前面,是一面稳固的高墙。强光挡住了,风也吹不过来,在他的体温范围内,仿佛感受到了熟悉又原始的安心感。
“我有什么可注意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陈建军兀自嘴硬,“你别碰我啊,我警告你,你碰我一下,我就不走了,我就找你们领导。”
“我不碰你,你慢慢说,我们录得清楚点,”柯一维一招手,张晓雯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拍好了吗?”
张晓雯一手擎着手机,一手做了个OK的手势。
陈建军有点慌,“你们拍什么?别拍了,你们这是违法!我报警了啊!”
“一会儿要报警,一会儿要找我们领导,你自己到底想清楚没有?”张晓雯可不比柯一维,有能说话的机会坚决不会放过,“你也不看看你跑到谁的地盘来了,我们干的就是取证!你敢来这儿欺负人,就给你曝光!到时看到底找谁的领导!”
这倒是一针见血地震慑到了陈建军。他本意就是想给勖阳添点堵心,但若因此影响到了自己的工作,确实是得不偿失了。
他特意挑这个时间,以为能引起关注,让孤立无援的勖阳出丑,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倒是四面楚歌,被围追堵截得十分狼狈。
“你今天怎么来搅和的,我们照样可以去你们单位以牙还牙,我们手上还有你张牙舞爪的证据,”张晓雯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虚张声势的本领一流,“你别走啊,我们领导很快就下来,警察局就在我们单位旁边,你等我们打电话,你有什么想说的跟警察说去。”
柯一维给她打辅助,“我现在就打电话。”
陈建军甩了几句狠话,终于骑上车跑了。
表现十分神勇的张晓雯松了口气,她其时已经挪移到柯一维旁边,和勖阳一边一个,像躲在鸡妈妈双翅下的两只小鸡仔。
柯一维问勖阳:“没事吧?”
勖阳摇摇头,“没事。”
“不是,这人是谁啊?”张晓雯看看周围观望的几个人,压低点声音,“维哥刚才把我叫下来,就说你有麻烦,他一过去就让我录像。老师你这是碰上了个什么神经病?”
“他就是个神经病,不值一提,”勖阳说,“谢谢你晓雯子,你真的拍下来了吗?”
“我真的拍了啊!维哥说让我拍我就拍了,我传一份过去给你。”
柯一维说:“也给我传一份。”
又嘱咐,“如果有谁向你打听,你就说不清楚。”
张晓雯应了,“我确实不清楚。”
不过以张晓雯的八卦属性和混迹各类网文网站的资历,也不难捋出来前因后果。
驻足观望的三五人群开始渐渐散去,裹挟着星星点点的窃窃私语。
勖阳被晚风一吹,缓缓回过神,羞愤沮丧一股脑涌上来,一时之间竟不知人在哪里,往何处去。
整个人恍惚了。
柯一维轻声说:“上车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