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丝履轧过暮草枯叶的微响由远及近,徐徐停在了我的身边。鼻尖传来淡淡的冷梅暗香,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方清淡而低沉的响起:“我一心念着你的好酒,可你却这般轻易的便要死了?”
我嘴角抽了一抽,翻了个白眼儿,在心里暗骂道,死你个头啊,没看见本姑娘明明还在喘气儿呢。可十分费力的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发出半点儿声音来。
那人矮下了身子,将我轻轻的托起来,靠在他的肩上。迷蒙之中,清淡的梅香混合着盛年男子身上陌生而新奇的味道将我重重包围。
他的气息暖暖的拂在颈间,有点点湿热的意味。
我仰起脸来望着他,可眼前却是雾蒙蒙的一片,只能依稀瞧出一个男人侧脸的轮廓,其他的细节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看得分明。他抬手抚上我的后颈,玉石般微凉的手指滑过我的皮肤,微微酥麻的感觉让我陡地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他揪住我领口的衣襟,轻轻一撕。
我心下一滞,胸中怒气翻腾,不假思索的抬起手来想要甩他一个耳光。可那巴掌却是轻飘飘,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还在半空之中便被他捉住。
“好泼辣的丫头,”他的声音微带戏谑的笑意:“都快要一命呜呼了,还敢出手打救命恩人耳光。”
“你这是……乘人之危……”此时我已是十分的虚弱恍惚,可清白事大,实在不敢就此昏厥过去,只好死命的撑着。
“乘人之危?”他轻笑一声,低声在我耳边道:“乘就乘了,我负责便是。”
我心下一沉,又是悲愤又是气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切不可动气,否则毒液游走得更快了。”原本揶揄带笑的声音忽地变得严肃起来。
“可能会有一点儿疼,忍耐一下。”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用锋利的刀尖在我肩上的伤口处划了一个十字。
我蹙眉咬唇轻哼了一声,指甲深深的掐进他的皮肉之中。肩上被蛇咬伤的地方已是麻木不堪,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他温软的嘴唇贴在伤口上微热的触感。他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吮着毒血,而我则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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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我被一双手臂凌空抱着,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包围着我,感觉非常的安全。我蜷缩起来,把脸埋在那健壮的臂弯之中,忐忑着不敢睁开眼睛。
竟然是他,竟然是聂江风。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我眯着眼睛偷偷觑了觑聂江风,只瞧见他阴沉着脸,眼中隐现难以言喻的焦急,面色甚是难看。青瑜跟在我们身后,惊魂未定,脸色灰白,一路抽抽搭搭的。
待回到将军府时已经入夜,众人见我神志还算清明,手脚尚且灵便,看去并无大碍,便都松了一口气。孙大夫摇头晃脑的啧啧道:“甚险,甚险。还好解救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
我颇有些怅然的望着他,寻思着是不是当大夫的都必须会说这句台词啊。
娘坐在我的床边,又是心疼又是庆幸。她拿绢子抹着眼泪哭一会儿,又带着眼泪笑一会儿,谁也劝不住。相比之下,爹则是镇静得多了,只是满脸关切的望着我,并不多说话。
时隔三个月未见,叶云溪倒是丰腴了不少,但此时她的一张脸却是全无血色,面色比我这严重失血的人还要白上几分。她眸色通红,极力忍泪道:“都是因为我,才让如卿妹妹受了这番苦楚,若是如卿有个三长两短,我……”
被蛇咬伤本也不怨她,此时见她有孕在身,还如此忧郁自责,我颇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来宽慰她道:“不过一点儿小伤而已,姐姐莫要难过自责。”语罢我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发现屋里人人皆是一副愁苦的面色,不禁觉得又有点儿气又有点儿笑,于是假做生气,蹙眉埋怨道:“我这不是还没死成么,怎么人人都哭丧着一张脸。”
娘瞪了我一眼,拧着我的耳朵气急道:“不许说丧气话。”
我哀嚎一声,捂着耳朵唏嘘不已。沁儿和莲露对望了一眼,都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
我眯起眼睛来偷偷觑了觑聂江风,只见他紧紧抿着嘴唇,一贯沉寂的眼眸正莫测的将我望着,目光冷淡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