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家祭,杨瑾萱同了父亲和两个丫头一道用过午膳,便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一样样地把方才的水果摆到了自己屋里角落上的一个小桌上,拿出了两根小红烛,放在烛台上点燃了它们,随后正了正那里摆着的一块神主牌位,上面暗红色的字书着:慈母吴氏之位。
“娘。”杨瑾萱拿好了香,放在红烛之上点燃,拜了三拜,将香郑重地插进了小香炉中。
这牌位是杨瑾萱在母亲去世以后自己托人做的。与家中祠堂里要守男尊女卑的规矩不同,这块牌位做得十分精细。自打它做好以后,杨瑾萱便一直带着它,小心保护。
自小每当遇上什么烦难,她头一个想的就是与母亲诉说,而母亲去世以后,她就总是同这块牌位讲,只当母亲尚在。奇迹般地是,每次同母亲讲过自己的烦难后,那些烦难最终总是能够烟消云散。
母亲得病去世一年之后,父亲便遭远贬。那几年的苦楚,杨瑾萱便是这样熬过来的。
“娘,我们如今也算是熬过来了。这几天我们回了京城,一切已然是步入正轨。”习惯性地,杨瑾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面对母亲,她总是如此的。
“前些日子俞世叔来了,爹开心了许多,这几天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如今他又没什么公务,不论在家还是出门感觉都不似刚刚回京那几天那么颓丧。对了,世叔还送来了个丫头,那丫头着实不错,过些日子有机会见到世叔定要再当面谢他一谢。”
“说起来,岭南那地方虽是瘴疠横行,倒也真真算是个山清水秀之地,想来若是那里民生得以教化,也能成为一个好地方的。现在回来了,我倒还真的时不时会想起那里呢。”
“总之,娘您也莫要太担心爹和我,我们如今都很好,我会好生服侍爹的,绝不让他多操半点心。”
讲到这里,杨瑾萱顿了一顿,嘴唇有些颤抖。几番挣扎之下,她还是开了口。
“不过娘呀,女儿如今有一件心事,实在不好同别人讲。女儿同岱筠和离,您是知道的。终究这并非他的意思,离开程府时他送予女儿半块玉佩,说要效法破镜重圆,直到今天我还能够记得他当时的模样,我相信他确是真心的。如今我本是应当带着玉佩同他团圆,可他已升任京兆尹,早不是当年的那个程府公子了,我再不敢去见他。”
“若他没有如今这样的地位,便是上有程老太爷和老太君,我也决计是要去找他的,没人阻得了我。只要他心里尚且有我,哪怕与他一起去到天涯海角,我都无怨,可如今……我实在是怕得很,既怕伤了他的仕途声名,也怕自己遭到羞辱。可我终归是想他,想平儿安儿,若是不去问清他的心,我实在不甘心。女儿实在不知如何决断,若是母亲您的话,会怎样做呢?”
杨瑾萱说完,有些颓然地望着那块冰冷的牌位。她从没有如此渴望母亲真的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可终归是不能的了。
母亲是个烈性的女子,比之自己更加果敢决断,这一点,杨瑾萱是知道的。她终归是不如母亲,才会纠结至此。
可这番话倾诉完了,杨瑾萱确乎是觉得轻松许多。便是母亲再不能给她一个答案,也是能够给予她莫大的力量的。
终归,母亲在心里,永远是无可替代的。杨瑾萱想着想着,笑了起来:“瞧我都唠叨了些什么呀。娘,您最爱吃水果了,这些水果多是您爱吃的,定要多吃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