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姜沅被两句姑娘叫回了声，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庞，是芍药。

可芍药不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就被乔氏找了个由头，发卖出去了吗？如今站在她眼前的是谁？莫不是在阴间？

还没想明白，芍药就把左边的纱窗的帘子掀开，一束亮光直直勾上她的眼睛，一阵不适，拿起手挡了挡，这才发现此时这双手，不光比之前嫩白光滑，还纤细不少。

视线又移到手上的那个寿光镯，是母亲给她的遗物，早在怀安侯府的时候，就被底下人偷偷拿出去变卖，如今却安然戴在她的手上。

她又四处看了看，左手边镂刻了梨花图案的贵妃椅，是她十岁时舅舅送给她的礼物，她坐着的床榻，金丝楠木的步摇床是表哥去东陵时特地为她定制的。

屋里的一切陈设都如此熟悉，这分明就是她在江南舅舅家时的摆设。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映入她的脑子里，她重生了？

“快给我找枚铜镜。”芍药闻言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拿了过来。

她们家姑娘从不喜欢梳妆打扮，这会儿怎么开窍了？

葱白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铜镜里的自己哪里是那个错信半生憔悴不堪的自己，这分明就是她十五岁时的模样。

一瞬的惊喜让她欣喜若狂，不敢相信。

她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之中，门口厚重的帘子被掀开来，接着混着屋外呼啸的风声，沉沉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随着脚步声的方位望去，那人身穿铠甲，左手拿着头盔。发丝凌乱，黑色的发丝之中掺杂了几缕岁月的白。

姜沅胸口压抑着的情感，顷刻间就要爆发。多少悔恨的日子里，舅舅入她梦境，如今真切见到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泪就这样从眼角滑落，如脱线珍珠一般，一颗接着一颗。

陈岳见姜沅看到她，竟然哭了出来。戎马半生的将军，脸上的淡然不见了，反倒是露出来几分束手无措，赶紧大步走上前去安慰。

“宛之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同舅舅说，舅舅帮你！”

有些笨拙的话，从陈岳口中说出来，却给了姜沅莫大的安慰。

“舅舅！宛之做了个梦，梦里舅舅不在，宛之真的好害怕。”姜沅扑在陈岳怀里，哭的越发凶了。

陈岳越发无措了，平日里他和姜沅的感情不错，但他长年出征在外，两人都不善言辞，姜沅有事情都憋在心里，他这个做舅舅的也不知如何关心，哪里同今日这般近过。

想着，心里一阵暖流涌过，用手指拂去姜沅的眼泪，哄道：“宛之不怕，舅舅在这。”

姜沅渐渐止住了哭声，看着近在咫尺的舅舅，暗暗发誓，这辈子她要让欠她的人，一点点都还回来。绝不让她爱的人，再受一点点伤害！

腊月初五

姜沅重生也有几天了，按着上辈子的时间，今日便是京城来人的日子。

上辈子她没细想，她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为何要接她回府，如今倒是明了了。这前朝和后院的利益关系自然是息息相关，怀安侯府近年隐隐有颓败的趋势，联姻无疑是最好的方式。她这个姜三姑娘，有个手握重权的舅舅，自然是最好的联姻对象。

亏她上辈子还觉得父亲是疼她，又碍着舅舅，这才临近议亲才接她回家，其实都是利用。

“姑娘，京城来人了，请姑娘去前厅。”芍药从外堂小跑入了内室，脸上有几分掩不去的不高兴。

姜沅心下了然，从前她在姜家，因为好说话，没少让自己受委屈，从小跟着她的芍药更是受遍了冷眼。如今京城里来人，芍药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可这次，她绝不会让人再欺负了去。

姜沅换了身鎏金玉檀裙，外套了件前年苏织局做的素色蜀锦比甲。

脸上也上了个时兴的梨花妆，整个人都和平日里不一样。

芍药在一旁都看呆了，他们姑娘原本就底子好，就是不喜欢打扮。那些花啊，钗啊，从来不喜欢戴在身上，白白浪费了这副美人胚子。

姜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美目流转间，勾唇一笑。她再也不会是上辈子的姜沅，从里到外！

姜沅来到前厅，舅舅坐在主位上，左右两侧站着两个穿着粗麻的二等婆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姜沅心下冷笑，谁家的嫡出小姐回府，府里会拿两个二等婆子来糊弄？就是一个庶出的小姐，也应该有一个一等女使，两个二等婆子，四个丫头相陪衬着。而到她这里，倒是比庶出的还寒酸。

舅舅显然也被气得不清，脸都黑了，但碍着她的面子，没有发作。

“二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