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不是赵某不给您面子，这个人犯是我和我属下们费了大力气追踪调查之后才抓获的，犯的还是件大案，我和您可不同，您深受圣上和指挥使的信任，但凡有什么重案，您就是最优办案人选。我只能靠自己，想要办个能露脸的案子都不容易，这好容易遇上个还算能添一些政绩的案子，您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想半途拦走，您觉得我能答应吗？”

裴衡远没吭声，只是摊开了手，一旁林枫很默契地递上了一个小包袱。小包袱中是一个碎得不成样子的官印，正是萧飒失手摔碎的那一个，与赵同知砸碎的那一个如出一辙。见状，赵同知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来的？”

“南下办案的时候遇上的，沿途回京之时又收集了一些。”

听了裴衡远的话之后，赵同知的脸色有些难看。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他和裴衡远同查一个案子，不管他有多卖力，也不管是不是他先行介入的，最后领走大部分或者全部功劳的往往都是裴衡远，他从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那一个。

有一回指挥使甚至还私下提醒过他，让他好好办妥自己的案子，不要每回都想着抢裴衡远的功劳。那一回那案子明明是他先开始办的。

裴衡远做了个‘请’的手势，把赵同知叫到了一边，“赵同知，事实上，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我已经都基本查明了。姜荣贵和这件案子确实是脱不了关系的，不过他并不算是主犯。”

“那主犯呢？”

“已经伏诛。”

赵同知嗤笑了一声，“裴大人，把罪名扣在一个死人头上，只怕难以服众吧？”

裴衡远也笑了，“我刚才来的时候，姜荣贵脸上已经被贴了三层桑皮纸了，我若再迟来一时半刻的，只怕这个案子也不过就落得个死无对证的局面了吧？”

“咳，这一点裴大人完全不用担心，我特地交待过他们的，不管如何，也要留他一命问出事情原委的。”

“主犯是死透了，但我可以把从犯和证人交给你，官银也由我来追回，这案子的功劳我不沾一分，只要你能协助撇清姜荣贵就行。”

虽然很不爽，但赵同知多少还是有些心动的，裴衡远出力他领功劳的大好事，这辈子恐怕也就这一回了。

“裴大人为何这般护着姜荣贵，难道真如外头谣传的一般，您和他女儿有些……牵扯？”

“答应，我马上命人把人送过来，不答应，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见裴衡远神色不耐，本来还犹犹豫豫的赵同知立马喊道，“答应！我答应！不过……就算姜荣贵不是主谋，但他也很难从这案子里头摘清，毕竟这批官印是他监督铸造的。”

确实不大容易，最多争取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姜荣贵的罪责越轻，对家眷的连累就越少，既然答应了要护住她、她娘和她弟弟的，裴衡远自然是要尽力做到的。

“他是个糊涂的，受了属下蒙蔽而不自知。”做个糊涂官，好过做贪官。

……

……

季敏寸步不离地守着姜沅，但明明用了一样的药，中药深的季敏都醒了过来，姜沅却一直昏睡着，不时地，还说些季敏听不清、听不懂的胡话。

一旁的萧飒耳力尚算不错，但碍于男女大防，他并不敢站得距离姜沅太近，是以能听见的不过是重复频率比较高的几个词，比如‘夫君’，比如‘林枫’，再比如‘孩子’。

萧飒挑了挑眉，心道这小姑娘真算是极有本事的了，深藏不露，这梦里都全是他们家大人，偏熬着让他们家大人先开了口，六礼还没开始走呢，‘夫君’就已经叫得这样顺口了。那一口一个‘夫君’的，听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还有‘孩子’，说得这样勤，看来是打算让他们家大人‘三年抱俩’了。

思绪一歪，萧飒幻想了一番三个缩小版的大人排排站在他跟前的场景，狠狠哆嗦了几下，太可怕了。

和赵同知商量妥当之后，裴衡远很快回到了医馆。

因为萧飒前头和季敏说过的，他们家大人是去搭救姜荣贵的，所以听闻裴衡远回返之后，季敏虽舍不得还依旧昏睡着的女儿，但还是转身出了屋子，见裴衡远身后跟着都是齐整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之后，季敏有些不解地看向萧飒。

裴衡远那儿，萧飒自然是不敢问的，但林枫那里，还是能说上两句的。

“人呢？”萧飒把林枫拉到了一边，指了指季敏所在。

“大人和赵同知说好了，不再刑讯姜荣贵，不过要放人只怕也得等结案之后了。”

萧飒是知道内情的，听罢只点了点头，“该，眼皮子那么浅，就该让他遭点儿活罪。”

“姜姑娘醒了吗？”

“没呢，估计是头一回‘见红’，吓着了，一直颠来倒去地说胡话呢，她那梦里头啊，全是大人……和你！”

听到姜沅的梦里有他，林枫被吓得不轻，“你是不是和杜航待久了？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他的胡说八道了是吧？”

“没骗你，我听得清楚得很，她一口一个‘林枫’的，叫得可顺溜了。”

见林枫一副恨不能捂住他嘴的模样，萧飒哈哈大笑，“叫你名儿算什么？她叫大人才叫亲热呢，一口一个‘夫君’的，还说要给大人生孩子呢！”

对于裴衡远来说，不论是季敏还是元宝，都是因为姜沅才变得与旁人不同。换而言之，只要姜沅接受他，他根本不在意季敏是怎么看待他的。因为这样，季敏的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裴衡远依旧视而不见地进了姜沅养病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头是淡淡的草药气息，裴衡远进屋之后，本来守着姜沅的药女很快就退了出去。

季敏进屋的时候，就见裴衡远伸手去摸自家女儿的额头。

“裴大人……”季敏正待说他这般有些不妥，林枫和萧飒配合默契地伸出了手，一个把她拉到门外，一个贴心地关好了门。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们沅沅马上就要定亲了。”

“姜夫人，令嫒在那个宅子里头做了什么，您是真不记得了，还是装不记得？您觉得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这世上除了我们家大人还有谁能周全地护住令嫒？想要继续一家和乐下去，您就放宽心，等着做现成的岳母便是，其他的，就别再提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