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门官打开龙门,排在前方考生开始搜检入场。
众士子在搜子的盯视下,贴墙站好,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搜检。
乡试搜检之严苛,更甚于县试、府试、院试。
搜检那是有多严,便多严。
待众考生搜检出来,一个个都好似被蹂躏一番,各个披头散发,袒胸露背。
搜检后,冀漾重新整好衣裳与拉杆箱,入场。
贡院以围墙为界,占地一百三十六亩,大门外有贡院遗物吹鼓亭、旗杆、辕门和照墙,二门钟楼等。
号舍不足,旧例以轿补之,士苦局蹐,乃另拓号舍五千余间。
院之制,中为至公堂,左曰监临别署,西曰受卷所,前南路之中为明远楼,东西为文场,场四隅为了高楼,甬道之南为坊,曰登龙门,又南为仪门。
至公堂后为穿堂,为协忠堂,东为监试房,又东为誉录所、监临行台,西为对读、掌卷、弥封三所。
协忠堂后为大观台,为五经房。
乡试期间,监临、巡察等官员登楼监视。白摇旗示警,夜晚举灯求援,以防止考生骚乱、作弊、以及安全等。
一队学子被领入考棚,来到号房,冀漾亦提着拉杆箱上前。
走过数列号房,停下。
一间间用木板与苇席,简易搭盖而成的号房,伫立在眼前,摇摇欲坠。
从矮的号房里抬头往上看,竟能瞧见还未来及退下,皎洁的明月与残星。
四周围墙更是处处漏风,还有几只灰老鼠,吓得吱吱叫,四下逃窜。
但见,距号房大约四、五丈远的茅厕,静静屹立。
号房有优劣之分,如臭号,雨号。
冀漾这间号房,无疑即是臭号,又是雨号。
屡次落榜之人无不哭诉自己,时运不济坐在臭号、或雨号内,这才导致沾染了晦气,是以,才落第。
冀漾非常庆幸丫头想得周全,早早的都帮他准备好。
此处,年久失修,急需装修。
打开拉杆箱,用花沅备好的油布作顶,捡块鹅卵石,叮叮当当一阵,重新弄好遮雨挡风的门帘、号顶。
瞧着不远处屹立的茅房,再准备撑开过滤臭气的帐篷。
为了以防万一,花沅耗费千两白银,才“研制”出可过滤臭气的布料,特制成防水防风,隔臭的帐篷。
冀漾望着精致的帐篷,心头犹如流过一股暖流。
把号板与一应物品依次搬开,将包底的帐篷轻手轻脚地撑开,生怕自己使得劲大了,弄坏了丫头的心意。
帐篷虽,但充分利用空间,有上中下三部分隔层,可以分类安放相应物品。
冀漾舍不得踩脏花沅的心意,遂脱掉鞋子,踏进帐篷。
将吃食分别安置好,腾空的拉杆箱,分开卡扣后,可做床,也可做为案子。
待将一应物品各归各位后,冀漾欣赏地瞧着焕然一新的号房。
由心地佩服花沅设计的精妙绝伦。
在别人眼里无比晦气的臭号,丫头竟根据过滤布料的原理,周密缝合,做了个过滤臭气的帐篷。
不愧是他家花沅,就是聪慧。
这会儿刚入号房,茅厕还是干净的,待空气中有了臭味儿,便将帐门封上。
如此,他的号房,简直就是固若金汤。
什么雨号、臭号,丝毫都与他无关了。
随即,冀漾将炭盆挪到帐篷外,如此一来将号房分为内写答卷的帐篷,与外煮饭的生活区。
取了一口银锅,放在炭火上烧起来,加入竹筒里的浓缩高汤与底料。
不一会儿,银锅烧热,下入提前抻好的面条与脱水蔬菜,又加了两个提前煮熟的野鸡蛋。
双耳银锅既可做为锅,又可作为大碗。
放在号坂上,配上切好的薄肉片,红色的辣椒,金色的蛋黄,洁白软弹的蛋清,绿色的菜叶,搭配起来格外分明讨喜。
骨节分明的手持着银筷,挑着热腾腾的拉面,
面汤下肚,微微烫着嘴,再喝着一口浓汤,舒坦极了。
他心里止不住的偷乐。
一旁辛卯号的考棚里,同样身处雨号加臭号的冀遵,刚刚收拾好号房。
他本想瞧瞧冀漾的狼狈,不成想预期的一幕,并未出现。
瞧着喜滋滋大口吃面的冀漾,眸中闪过一道怨毒,悄然在心中,将冀漾咒骂了一顿。
“当!”云板一敲,士子入场完毕。
乡试开始。
号门在众人进入考房的那一刻,也是尽数锁起。
书吏拿着套封装好的考题,从门前的窗子挨个丢进去。
显然,当书吏瞅到冀漾舒适的帐篷,不禁神色一愣。
此子与那些同坐在臭号满脸苦涩的士子们,是迥然不同,面色极为坦然从容。
但书吏毕竟是有这多次监考的经验,很快便收回了眼神。
冀漾从帐门里伸出手,稳稳接下考卷。
没有多给那嘲讽自己的冀遵一个眼神,也未曾在意外面那些捶胸顿足,神情各异的考生。
一切都与他无关,沅儿的哥哥,理应是解元。
他默默拆开试卷,前三道四书题,后四道五经题。
第一道四书题: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出自论语为政篇释义为:提拔正直的人,安置在邪曲的人之上,人民就服从提拔邪曲的人,安置在正直的人之上,人民就不服从。
冀漾脑中,灵光一闪。
文渊阁大学士商辂,为人刚正不阿、宽厚有容,临事果决,人称“我朝贤佐,商公第一”,乃大明第二个“三元及第”,立朝刚正。
时间紧,不及深思。
冀漾快速在心中打好腹稿,即刻挥笔写文。
将平日所学,尽数挥撒出来。
笔耕不辍,迅速写好,首题草稿。
名时诏、诰题士子例不作,文、论、表、泞策率多雷同剿袭,名为三场并试,实则首场为重,首场又四书艺为重。
头三道四书题最重,决定士子的命运,但对于皆是一流的士子而言,彼茨文章尚在伯仲之间。
故而后四道五经题与后面两道四书题,更考验读书人平日里的功底,也关乎在乡试中的名次。
仅三道四书题,冀漾便用了整整一个晌午才答完,但与其它士子相较,这算是答得利索的。
临近午时,冀漾想起要观察一下众士子的状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拉开封好的帐门。
“咳咳!”这一出了帐篷,便被一股臭气,呛得直咳。
连忙从袖兜里摸出花沅亲手缝制的口罩,向官兵索了牌,上了一趟茅房。
坐在臭号里,通通被熏得晕头转向。
素来寡淡的冀漾,心中不禁有些窃喜。
谁让他们没自己有福气呢?
毕竟他家沅儿是全下独一份的好。
这般一想,顿时,一扫之前的疲惫。
回到号房里,冀漾口罩未摘,在炭炉上热好午膳,并拿出脱水蔬菜泡在水里,快速弄好蔬菜汤。
待回到帐篷里,快速盖好帐门,不让臭气从帐缝间窜进来。
开始美美地大块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