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先前不知两人说的是谁，可这鲛人和陵鱼他却是知晓的。

“他们早就灭族了。大人当年重罚南海水族，如今南海灵脉晦暗再无灵兽。”

姬罗闻言抬头，白曜清雅端方，看不出竟是一怒浮尸千里的人。

许是眼前女子娇泪点点的模样太过可人，亦或者他心疼灭了族的羽渊，白曜难得伸手替人抹了泪。

姬罗被他的举动惊住，暂不说她还未做回羽渊，顶着这张前几日还要下手乱砍的脸，他倒真能柔情的起来？

这神族的人，都有几张面目啊？

小意外将她心中因羽渊而起的哀伤打散，又撑出一幅独属于姬罗的硬猾心肠来，立时想到要借机讨点好处。

“我的弓呢？你收回去了？”

白曜见她水汪汪的眼中闪过狡黠，却用一副心伤的语气问话，知她此刻已完全变回了姬罗。

“你伤重，不适合动武。我先替你收着吧。”

姬罗不放心，急道“我已经好了。”

白曜手中化出银弓。

他驱了弓上的血腥魔气，又将不周山沉铁帖附其上，再有利刃击劈便能抵抗一二，不至伤及元神灵根。

姬罗自然看出银弓不同以往，欣喜着去捉。白曜手臂一挪，弓往后移。

“此弓为南海密银所铸，又贴以沉铁，便叫做沉银吧。”

“管它叫什么呢，你将它还来就行了。”

白曜仍旧不给，收了沉银，手中化出一颗灵珠递给她。

“吃了它。”

姬罗目滞，水灵晶？

他怎么有水灵晶？

糊涂了，他是水神，自然有这水中至宝。

那阴陵山中那一颗？

白曜见她呆坐不动，以为她疑心灵珠的作用，解释道。

“水灵晶是补神养身圣物，于你的身体大有益处。”

姬罗接过来，讷讷问道，“这圣物你都随便给人的吗？”

白曜似不喜她的愚钝，看她吞了水灵晶便转身出门。

白泽忙凑到她跟前，“羽渊姐姐，这水灵晶统共就只有两颗，大人怎么会随便给人呢？”

姬罗听着差点将珠子呛出来，“两颗？”

白泽点头。“另一颗在神魔大战的时候就消殒了，所以你刚刚吃的是最后一颗。”

消殒？

姬罗半晌无语。

白曜知道么，两颗，都在她这儿…

“确实珍贵。”姬罗生憋着笑，讪讪道。

拿不回来沉银那点子失落被两颗至宝带来的喜悦冲刷的一干二净。

心情一好，连着昆仑的狂风暴雪都跟着可爱起来。

她每日与白泽在废墟上打闹，白曜在殿中听着久违的嬉笑声，突觉着这雪峰冰峭中的独独一殿竟也是温热和煦的。

白泽偶然问起她，前些日子去了何处。

姬罗躺在他雪白丰厚的兽毛里，仰望着天幕中飘落的莹白雪花，心中涌起陌生又熟悉的依恋感。

“去了，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好玩吗？”

姬罗认真的想。

除去那封印的六百年，她在外粗略游荡了九百多年。凡尘，仙界，魔宫，妖殿，好玩吗？

“不好玩。”

她仿佛一直在寻找什么，三界五行，四海八荒，遍寻不见。

心底只有空落，一点，都不好玩。

白泽一个机灵，“那你以后就不要出去了。留在山里我陪你玩啊。山鹰藏狼还有好些羚羊雪兽，一点都不会无聊。”

姬罗不答，伸手去接雪花。

若她是羽渊，自是可以留在昆仑；

可她不是，只少现在还不是，她的家在仙凡交界的阴陵山，不是昆仑。

雪花一片片飘落，白泽体热，不待落至掌心就消失不见，白白举着手。

正要收回来，掌中突然被人放入一片鹅羽大小的雪片，术法凝着，长久不化。

白曜逆光站着，玄色长袍零星沾着些雪花，面目清隽不辨年岁。

姬罗心叹，帝俊造物对他甚是偏心。

白泽的丰厚毛发柔和姬罗眉眼间的英冷之气，雪幕里红裙黑发铺散。白曜伸手，“风雪袭人，起来吧。”

姬罗驳他，“我不怕冷。”

白曜坚持，“白泽年幼，不耐风寒。”

姬罗挑眉，白泽一族什么时候多了个娇弱的毛病？

奈何寄人篱下，沉银又还没哄骗回来。只得搭他手起身，顺势扑进他怀中，仰颚往他脸上凑。

“我的弓你什么时候还？”

白曜料及她会有小动作，并不像上次那般闪避，“待你能克制自己，不再滥杀。”

姬罗觉得他是在敷衍拖延，往他耳畔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滥杀？他们这些神魔大佬们哪一个不是滥杀过来的？也好意思拿这做借口指责别人！

回了殿中往榻上狠狠一坐，盘算着还是要来点雷霆手段快些夺回沉银。

待山中有宝的消息散开，陵鱼那只瞎眼威慑不了多久，长宁那点道行如何能够，久留昆仑怕是老巢会被人翻个底朝天。

更何况，说是陵鱼灭族，不还剩下一个吗。

越想越急，在昆仑跟白曜直接动手太吃亏，要换个地方，没水的地方！

姬罗一番计划，去了旁边白曜的寝室，见他倚在窗边的雕花椅上翻看古籍，提裙凑到边上。

“你在看什么？”

书上画着些图案，打略着是本异兽志。姬罗点点书中一兽，“这是何物，我从未见过？”

白曜答到“帝江。天山便有，若是想看，让白泽驮着你去。”

姬罗摇头，天山与昆仑何异，打起来吃亏。又指着另一个六足四翼的飞蛇，“这个呢？”

“肥遗。太华山乃一方正巨石，壁高千仞，鸟兽莫居，无甚好看。”

谁要看那石头山，她要的是干涸之地，不利他水神发力。姬罗昧着良心牵摇白曜长袖。

“这么奇特的地方，我想去看看！不过我想跟你一起去，万一我忍不住要捉杀肥遗，你也能拦住我不是。”

拦着拦着就打起来，她正好抢了沉银。

白曜侧眸，姬罗一脸诚挚。将目光垂到书页上，敛了其中的思疑，“你若真是想去，我便陪你走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