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飞的会面被陆黎安排在杀青后的第二天。

约定地点在一家老巷子的私人菜馆里，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像那些随处可见的苍蝇馆子，门口挂着暂不营业的牌子。

等陆黎报了刘飞名字被迎了进去后，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内里装潢虽然称不上豪华，但也干干净净，包厢之间用屏风隔开，或许因为不到饭点，此刻这里并没有多少人，餐馆中央有个高出一截的台子，身着长衫的老者弹着小三弦，唱着评弹。

服务生把陆黎引到包厢，里面坐着的男人肌肉虬结，脖子以下布满纹身，他的墨镜被随意扔在桌上，听到声音后抬头一笑，露出整齐亮白，却总让人想到鲨鱼的牙齿。

“陆小姐，来了啊。”

刘飞实在和陆黎想象中左右逢源的经纪人太不相同，大街上若迎面遇到这样的人，陆黎会猜测这人应当是早年入帮，因街头斗殴几进宫出来后加入讨债公司，擅长使搬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个混娱乐圈的。

虽然这样想，但陆黎也没有什么反应，径直坐到男人的对面，端起紫茶壶倒了杯茶。

刘飞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陆小姐不惊讶吗？”

陆黎饮一口茶，“刘先生的确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刘飞哈哈一笑，指着台上的老先生，“这位是早年的评弹大师，我闲着没事就来蹭茶喝，你听听。”

台上的老先生精神矍铄，指尖在弦上拨弄几下，声音清透洪亮，不需话筒也传遍整个餐馆，此刻正唱到，“大雪纷飞满山峰，冲风踏雪一英雄。帽上红缨沾白雪，身披黑氅兜北风。”

随着唱腔，刘飞脑袋一晃一晃，手指也在桌上点着打节奏，陆黎注意到这人大拇指还带着一个金戒指，十足耀眼。

刘飞注意到陆黎的目光，笑问道：“陆小姐听出来是哪一段了吗？”

陆黎漫不经心道：“林冲踏雪，接下来就该唱茫茫大地何处去，天寒岁暮路途穷了吧？”

她这下半点不怀疑刘飞的身份了，讲话非要端着含着，果然是从娱乐圈混出来的，心眼多成了筛子。

刘飞挑了挑眉，背脊挺直，不再像没骨头似的靠在椅上了，“看来陆小姐很明白现在的处境，也知道后面的日子不会好过。”

陆黎向来喜欢打直球，“直说吧，瞿峰和徐明珠那边准备什么时候搞我？”

“最近制作商和电视台、广告商以及网络平台正在议价，等合同出来敲定上线时间，估计就离动手时间不远了。”

也就是说，只要瞿峰的聚丰集团确定收益并拿到钱，就没必要再管陆黎的名声了，而且按照瞿峰睚眦必报的性格，这番舆论必定不会让陆黎好过。

刘飞专程约陆黎来这里见面，上来就点出她的困局，一来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二来自然也是表明诚意。

“你有办法？”

“怎么说呢，纸包不住火，烧起来是早晚的事，只是看火大还是火小。”刘飞提点道，“飓风集团近几年在影视投资获得不少收益，瞿峰也愿意在娱乐产业投钱，他们后面也有几部剧的投资意向，里面肯定有适合你的角色。”

也就是和《风烟》同样的情况，只要陆黎一天能帮瞿峰赚钱，按照商人逐利的性格，就必然要帮陆黎捂着消息。

陆黎朝后靠了靠，双手抱胸毫不客气道：“不过是饮鸩止渴，难道我要给瞿峰打一辈子的工？何况这把火就算他们不烧，等以后我挡了别人的路照样会烧起来，刘先生要是只有这点本事，今天也不用继续谈下去了。”

刘飞笑起来，终于不再试探，感慨道：“我只觉得很奇怪，陆小姐既然有这种头脑，以前又怎么会做那种事。”

按照陆黎的脸和头脑，想要出名有一万种办法，偏偏在资料中她却选择用最笨的办法，不但没捞到什么好处，反倒留下了不少黑历史。

张鹏最开始给他推荐陆黎时，他都怀疑老朋友是不是撞坏脑子了，但此刻见到陆黎真人，他才真正感兴趣。

“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谁还没个天真的时候呢？”陆黎将这个问题含糊带过。

刘飞也不再追问，“其实想要破局的办法很多，最简单的当然是加入一个大公司，以他们的能力，只要你没有犯法，其他的事都能帮你一笔勾销。我听说华润娱乐也想签你，怎么不去？”

陆黎直白道：“这些公司的签约时间太长，我不想未来二十年都受制于人，更何况这种把柄捏在别人手里，总归是个隐患。”

“哦？听你的意思，已经有主意了？”

陆黎端起茶碗，用茶盖撇开茶沫悠悠饮了口，话题一转，“我记得丛雪是刘先生一手捧出来的艺人？”

刘飞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已经太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