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乾嘉的到来,让赵氏田庄的上上下下感到了一种紧迫,私底下有些议论,在赵开的刻意疏导之下,过了两天才渐渐平息。
担心这种不可控的危机,不如好好建设自己的田庄,努力培养势力来得实在。如此一想,田庄上下做起工来,更加卖力。
只有赵开,虽然表面轻松,但内心始终对这把高悬之剑无法掉以轻心。在赵氏旧属看来,大不了拼了一条命,舍生取义就是了,忠心护主便问心无愧,对生死看得轻便了许多。
对于赵开来说,可不愿就这么毫无招架之力地献出生命,何况还有这么多人命与他绑在了一起,更觉吃力。
这倒不是赵开贪生怕死,而是觉得不能死的毫无价值。
只是如今这个情势,明争是绝无可能的,暗斗似乎也不到时候,任你两世精明,也抵不过十万铁蹄呀!
赵开一个人坐在院内会客厅兼书房的胡椅上闭目沉思,越想越着急,只觉胸口憋闷的慌,忍不住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脑袋,瞬间清醒过来。
“娘的,老天爷既然叫我重活一次,岂会这么容易就收回去?”赵开慢慢放下心事,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基本没犯什么大错,自嘲地笑了笑,道:“罢了,无非就是见招拆招,起码目前没有性命之忧。做个小地主,前途无量!”
门口有些响动,赵开抬头一看,鱼倶罗在会客厅门前露出个头来,嘿嘿直笑。
赵开招招手,笑道:“倶罗阿弟,你这是?”
鱼倶罗听到招呼,大踏步走进来,挠挠后脑勺,低声问道:“阿兄,大豖宰府的小郎们,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赵开坐正身子,道:“不瞒你,会有一些麻烦,不过不会很严重。我与他们的一些争执,不会牵扯到大豖宰府和赵氏田庄。倶罗阿弟,可是有些担心?”
赵开这么问,也不明说是问他担心自己,还是担心赵氏,多少还存着些试探之意。毕竟还只是泛泛之交,还不到同生共死的交情。
鱼倶罗抱个拳,沉声道:“不怕阿兄责怪,我等孤幼,不敢与大豖宰府作对,还请阿兄见谅。除了此事,无论阿兄叫我兄弟作甚,无有不从。”
赵开站起身来,深深地看着鱼倶罗,动容道:“倶罗兄弟能对我赵开这般推心置腹,足见把我当成朋友了!我很开心哩,怎会怪你?”
顿了顿,赵开道:“倶罗兄弟,你可知我为何要延请你等入我田庄?”
鱼倶罗见赵开没有怪他,心底松了一口气,干脆敞开胸怀,直言道:“阿兄,说实话,我等是信你是真心帮扶孤幼的,只是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还有些迷糊哩!”
赵开笑道:“既是兄弟相称,我便送你一句话,叫江山代有新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倶罗兄弟,赵开以为,只有你们这些真正吃过苦的少年郎,才能懂得珍惜机会。总有一天,你们当中,一定会出现当世名将。我只希望有那么一日,你等与我守望相助即可,这便是我要培育你们的全部心思!”
鱼倶罗喃喃念叨着“江山代有新人出”,不禁热血沸腾,大声说道:“不错,我鱼倶罗一定要做大将军,到战场上去灭了伪齐大敌,报我阿父阵亡之仇!没想到阿兄竟这么看得起我等,小弟不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哩。若真有那么一日,必不忘阿兄之恩。”
赵开点点头,道:“倶罗阿弟,信我罢!你只要勤学苦练,不堕青云之志,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鱼倶罗纳头拜倒,洪声道:“阿兄在上,请受小弟鱼倶罗一拜!”
赵开走出宽大的胡椅,前去扶他起来,哈哈笑道:“我赵开一介书生,能有倶罗阿弟这样的未来大将军做阿弟,实在是开心的要命哩!”
鱼倶罗嘿嘿傻笑,眼里流露出的火热,却比以前真挚了许多。
赵开心想,我就差没有直接告诉你什么时候成为大人物了,有熟知历史这个金手指也不错啊,多收一些名将为友,也是莫大的福气。
这是,赵旭匆匆从院子外奔跑进来,朝鱼倶罗呲牙笑笑,对赵开道:“公子,院外来了一辆马车和几匹马,嫣然说是你的义兄义弟来了,叫属下禀告一声。”
赵开笑道:“解决难题的贵客来了,倶罗兄弟、东升,他们就是我要给你们找的大树,随我一道去迎罢!”
赵开当先出去,赵旭一头雾水地看看鱼倶罗,道:“大树?”
鱼倶罗却是知道,来的必是随国公府的杨三郎,咧嘴笑道:“可不正是大树么,快去快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院子,赵开已与一大一小两个贵公子团团抱住,开怀大笑,正是普六茹坚和三弟普六茹瓒。
在赵开心里,从来不觉得鲜卑姓氏有什么好的,哪里有杨坚、杨瓒叫得顺口,听得顺耳?
赵开笑道:“大兄,三弟,你们晚来了几日,恐怕在长安城中也不好过罢?”
杨坚与杨瓒对望一眼,有些无奈,有些愤懑,叹道:“正是如此,阿开可是与正平公有了龃龉?前几日他当街拦着三弟的马车,言道他不发话,谁也不能与你交际。这才耽误了许多日。”
杨瓒有些脸红,道:“二兄,非是小弟拖延,真是不宜得罪大豖宰府,只好观望几日,幸好二兄以陋室铭表明了心志,正平公回长安城后说把你揍了一顿,饶过你了。我与大兄阿嫂才方便出来,二兄你没受伤罢?”
赵开哑然失笑,道:“哪有,正平公下手轻的很。嫂嫂?我七姊也来了?可是在马车上,怎地不下来哩?”
赵开赶紧跑到马车边,轻笑道:“七姊怎地还害羞了,来了小弟的寒舍,不愿下来么?”
车帘掀开,露出独孤伽罗有些苍白的脸色,嗔道:“胡说什么?阿姊被颠的有些难受罢了,还不快来扶我?!”
赵开笑嘻嘻去伸手去扶,道:“七姊是女中豪杰,怎么还坐起马车来了?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受了风寒哩?”
杨坚早就走到车边,伸手拨走赵开的手,牵着妻子的玉腕,小心翼翼地牵下车来,低声道:“二弟,不是哩,你嫂嫂自有我扶着,她是有喜了!”
赵开哎呀一声,叫道:“七姊,可喜可贺,万万小心。嫣然、嫣然!”
独孤伽罗脸上一红,笑骂道:“我叫嫣然去给我拿酸梅汤了,叫什么叫?”
赵开哦了一声,讪笑道:“难怪这丫头见到你来了,竟然还不在边上伺候着,小弟这不是也想让她高兴高兴么?”
独孤伽罗斜倚着杨坚,与他对视一笑,才转过来对赵开嗔道:“小弟,你如今可是名动长安的诗中才子哩,怎地这般不着调哩?不过这样才好,这才是阿姊的好小弟!”
赵开心想,这对千年来盛传的恩爱夫妻,终于亲眼看到,吃了大大的狗粮。也不知怎地,赵开就对独孤伽罗这个传奇皇后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或许在他这几年的孤独无助中,只有独孤伽罗才是真正地关心他吧。
杨瓒在后面看着,笑着摇摇头:“大兄大嫂,二兄,你们这称呼真乱哩,哈哈。”
赵开想一想,也是如此,道:“七姊是我从小叫惯了的,要不是与大兄结了义,本该叫他姊夫才对。大兄,各论各的罢?”
杨坚说话之前,也是先看看妻子,温柔的要泛起水波来,笑道:“为兄无所谓,听你阿姊的。”
独孤伽罗拧他一下,对赵开笑道:“出嫁从夫,有我夫君在,你便叫我嫂嫂。只有你我两人,再叫我七姊好了。”
赵开怪模怪样地揖礼,道:“是,听嫂嫂的!”
众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