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彩霞还没来得及说话,治疗室最后一个病人帮着喊道,“我马上好了,你们把彩霞等一下嘛。”
大家都笑了。
“病人都说了,我们等你。”陈清浅对关彩霞挥挥手。
5分钟后,诊所剩下薛邈和诊所三人。
关彩霞看到薛邈桌前空空的,才想起从她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喝口水,赶紧端了一杯茶水。
陈清浅看了眼自己的茶杯,对关彩霞说道:“臭丫头,怎么不给陈大夫续杯呢。”
“陈大夫您别急嘛,我去倒。事情总要一样一样做嘛。”
陈清浅被关彩霞说的没脾气了,薛邈觉得他们之间不是冷冰冰的雇佣关系。
“这是咱们诊所的段友军,应该大你三岁,你叫段哥吧。”陈清浅给薛邈先介绍被叫做小段的小伙。
“你好段哥,”薛邈跟段友军互相礼貌点点头算是正式认识了。薛邈心里盘算了下,如果段友军真的比自己大三岁,那快三十了吧,这年龄学中医怎么也该出山了。他在这抓药,仅仅只是挣一份打工钱?
随着关彩霞挨着给大家把茶都倒好坐下来,聊天才算正式开始。
关彩霞两只手撑着下巴看着薛邈,弄得薛邈不好意思。陈清浅拍了拍关彩霞的头问道,“好看吗”。
关彩霞使劲点头,薛邈笑了。
“薛邈薛医生第一次来诊所,要不给我们大家说点什么?”陈清浅起了个头。
关彩霞表现卖力使劲鼓掌,薛邈瞄了她一眼觉得这丫头有点天真可爱的过劲了。段友军倒是腼腆些,满怀期待看着薛邈。
薛邈毫无准备,清了清嗓子,想了想,“陈伯伯,大家还是叫我薛邈吧,我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今天过来也是…”停顿一下,“想请教陈伯伯一个病人的病情。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前段时间有个中年女病人,她的病症就是午后潮热多年。人比较瘦。是我推荐她来您这里吃中药,后来看好了。”
“哦…”,陈清浅没想到薛邈这种开白,听完介绍,微微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
“我有印象,是不是个子中等,说话、,做事有点急性子。”关彩霞试探地问了问薛邈。
“叫李敏娇。”段友军淡淡接了一句。
“对,就是她。”薛邈来前特意查了下病人病历,名字没错。她一脸惊讶看着段友军,没想到他的记忆力这么好。
“对,李敏娇。这个病人印象还是比较深的”,陈清浅点点头,看到薛邈看段友军的眼神,明白她的意思,顺便解释道,“小段不光抓中药,闲暇时也在学习中医。”
“噢”,薛邈没再继续多想,她今天最想弄清楚的是李敏娇的病历,“所以,我今天想请教陈伯伯,这个病人您是怎么分析的,选用什么方子看好的。”
“那你的角度,你是怎么理解这个病人的?”陈清浅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一句。
“这个…,实不相瞒,病人在我们科住过院,我们从阴虚角度开了清骨散和青蒿鳖甲丸加减,效果不理想,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了。”薛邈说得没错,如果按照午后潮热中医基础理论来讲,是阴虚发热,但是滋阴清热为什么没有效果,是自己辩证出了问题,还是中医理论本身就有问题?
这种情况在他们主任以及她自己的门诊中经常出现,如果不弄懂问题出在哪里,她无法认可中医,包括五年中医药大学学到那些五行生克关系,什么“少火生气壮火食气”,什么“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都会被自己全盘否定。中医伟大一定要让人看到它的临床疗效的实用性。否则只会是一个空洞的学科。这就是为什么薛邈从一开始就偏向西医基础医学。无论解剖、生理、病理,都是有据可循。可是她又亲身体会到中医的神奇,她无法放下中医。
看到薛邈陷入沉思,陈清浅不再为难她,“嗯,午后潮热,病人又有消瘦,常规来看确实属于虚热,何况大家不是都说瘦人多虚热嘛。可是你们仔细查看过病人的舌脉象嘛?”
“舌脉象?”薛邈一愣,显得茫然,摇了摇头,“那个…好像…确实没太注意。症状不是已经都提示了,舌脉象有那么重要?”
轮到陈清浅吃了一惊,定定看了薛邈十多秒,才缓缓说道:“没有舌脉象,你们是怎么学中医的?舌脉象是反映病人根本的,这都不看又该看什么?如果你们碰到真热假寒,真寒假热的病症又该如何判断?”
几句话问得薛邈哑口无言。事实上她,包括他们主任,病人在叙述病情时基本根据个人感觉判断八九,舌脉象不过是浮于表面匆匆一暼。有时候想想,或许这种太过主观,反而有诱导病人按照自己先入为主的诊断而问诊,这其中确实问题很大。
“那你们追问过病人的生活状态嘛”,陈清浅又问道。
“生活状态?这…对疾病很重要吗?”
“薛邈你记住,中医看病,不是看病,看的是人。一个人的疾病一定和她的生活状态密切相关,要找到疾病根本,才可以对证治疗。”
陈清浅这席话让薛邈内心振动产生异样的感觉,好像一直期盼很深的东西终于有了回应,说不出为什么感动。她知道今天没白来,隐约觉得自己对中医的那些误会,也许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懂中医是什么。
“陈伯伯,我今天受教了。您刚才说得这些,在临床中确实忽视了。”薛邈放下从刚进门就带着的优越感,变得谦逊许多,“您可以结合这个病人,给我讲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