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仙国,湖中雅亭。
赏完文挚那跌宕起伏的一生后,心中难免唏嘘一番,便借着酒意,在这波光湖色,微风徐徐中小憩一番。
此番叫醒我的,倒不是别人,而是一抹盛阳,用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坐起身来。
“这一觉睡得倒是好。”
抬眼望去,见湖面不再同先前那般灰蒙蒙的,四处的薄雾也已经散去。眼前这般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景色,倒叫我想起谧文来。
不禁掩嘴一笑,想来那小池子也醒过来了,理了理有些皱的衣服,便往青丘深处行去。
待我行至池泽房前,倒有些出乎意料了,原以为池泽刚刚死里逃生,应是一派门庭若市的场景。
可现如今四周异常安静,房门大开着,我漫步走进去,却见池泽一人坐在床榻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手里把玩着那寒魄盏,好似等着我来一般。
“见你气色不错,恢复的倒是快。”
“缨缨,你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我好不容易醒来,你不第一时间来看我就算了,居然跑去睡大觉。”
“……”本还怀着对文挚的一分同情前来,却见到正主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混样,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来了嘛,也没耽误多久吧。”
“什么没耽误多久,这都醒来七八天了,我都能走能跳的了。”
“七八天?!”难怪我睡得这么香,这倒是叫我有些尴尬了。
待我再回过神来,眼前所见却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白狐,血红色的眸子,泛着一丝高贵与威严,毛发鲜亮,九尾端处泛着金光。
难怪古史中谈及位列神阶的青丘狐族,总有“绥绥白狐,庞庞九尾”一说。
“收起你那九条肥尾巴,池泽上神。”
“你怎地一点都不惊讶。”
“本上神早就预料到了,子亥星君都探寻不到的命格,除了历上神之劫还能是什么,你……且先说说那天究竟是怎么伤的。”
听我一问,池泽一脸欠打地问道:“缨缨这是要给我报仇吗?”
“报什么仇?你一个上神让人家打成这样丢不丢人。”
“那时候又不是上神,缨缨……你若是肯承认我的尾巴好看,我便将那天的情形告诉你。”
本上神才不吃他那一套:“你若是不乖乖告诉我,我便将文挚的事情都捅给谧文。”
原以为他会紧张起来,却没想到他悠悠闲闲地往榻上一趟,说道:“去吧。”
“你这倒是奇怪?”
“你早就将我在凡间的投身之所告诉谧文了,我在她面前已然暴露无疑,不然她也不会一见我醒来,便回九重天去了。”
“是吗……可是据我所知,谧文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吧。”我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去“比如说,你亲手给那姑娘做了个铃铛当作定情信物,还有你为了能同她见面特意提前将第二日的书背好了……”
走着走着,却发觉有人,哦不,有只狐狸将我拖住了。
“别,别再火上浇油了,我说,这就告诉你。”
“这才乖嘛……小池子。”
听到我这声小池子,他整个人差点直接摔回榻上。
“我可委屈死了,明明与铃铛姑娘亲近的是文挚,又不是我。”
“你与那文挚确实是不太相像。”
池泽脸上难得显露出一抹悲伤来:“像,亦不像。”
“可查了查那小狐狸?”
池泽点点头:“查过了,小池无仙缘,倒是同我有些缘分罢了。”
这般听来却有些遗憾了:“听闻你那日是为救燕颔而去的?”
“确是如此。”池泽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我同燕颔那日,遇到了……界主的一缕化身。”
界主?!
真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啊,没想到时隔三万年了,他竟还未沉寂。这般想着,思绪却不由得回到了三万年前那场大战,从前那日日梦魇的痛苦又开始浮上心头。
“缨缨!”
“凤南缨!”
池泽的声音将我的思绪唤了回来,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没想到这么久了,我一直逃着,避着,却从未真正的将这个坎越过去。
“你们与那化身是如何相遇的?”
“我同谧文赶到的时候,燕颔便已经同他打起来了。”
原来谧文也知道此事,她先前之前一直不愿告诉我,想来也是怕毁了我现在的一番心境。
“燕颔可有同你们提到过什么?”
“未曾有过,我同燕颔将他击退后,便晕了过去。”
界主为何突然出现在燕颔周围?是刻意的还是巧合?魔翼族已然灭族,他又是借了何处的力量化出一缕化身来?
我心中满是疑问,想着想着,渐渐地,却有一丝恐惧浮上心头,脑海中也不禁浮现了些不好的猜想出来。
池泽见我陷入沉思,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额头上也沁出了冷汗,赶忙冲我吼道:“凤南缨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泽……”这才注意到,我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手脚也麻了。
池泽扶住我的肩头,说道:“你看着我,听我说,他不一定是冲着你来的,就算是,你一个涅槃了两次的凤凰,怕什么!”
……
——
池泽逼着我说了好几句不怕,才肯放洛羽来接我回去,但我心里清楚,那几句话心虚的很。因为……已然两万年不再梦魇的我,却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可怕的场景。
眼前所见皆是一团又一团巨大的火焰,赤红色的火舌飞舞着,那火周围萦绕着一阵阵黑气,二者交相辉映,看起来妖冶极了。
身上似烈火焚身一般撕裂的疼着,突然那团挥舞着黑气的火光扑面而来,好似要将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火焰铺天盖地的袭来,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待那火光飞舞到极致,一阵耀眼的光芒裹挟着,场景开始轮转,火光渐渐开始减弱,直到消失殆尽。
身上还是那般火辣辣地疼着,眼前所见却变成了燕颔,他神情凌厉地说道:“父君,儿臣请求严惩凤南缨!”
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却见四周再次火光滔天,黑云滚滚,席卷而来。
……
“咚。”
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人已经不在床榻上了,想是梦魇中挣扎着,再一次跌到地上去了。
我也懒得起身,就这般静静地坐着,呆呆地望着窗外星河漫天,有些想哭,却又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