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不断游离着,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看不清前路,亦找不到来处,身上疼的厉害,渐渐地,心中却开始压抑着难受,不断有东西涌进脑海,浮现于眼前。
本能地不想去看这些东西,只觉这些画面让双目灼热的难受,耳鸣声不断响起,又夹杂着什么,难受极了。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我却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元神不断游走,却是向着来路往回走,我看到了一个人,很熟悉,但却不愿意看见她。
……
那是瑶颖的脸庞,她的情绪似乎十分激动,眼睛里满怀着厌恶与怨恨,耳边亦充斥着她的声音,颤抖着,却满含痛苦……
“如果不是你,我不必活得这么难受。”
“凤南缨,你现在的处境,其实都是你自找的……”
“你的出现,真的很多余,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真的很活该……活该!”
……
我看着她猩红的双目,想辩驳却说不出话来。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单薄的身影急切地跑开。
周围的画面渐渐清晰,我好似于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中看到了三万多年前,从瑶颖面前狼狈地逃开的那一日。
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离开天宫,我害怕,害怕这里的所有人。
我仓皇地逃着,来不及回到任何地方,满脑子都是瑶颖怨毒的那些话,只想着跑快些将它们甩开,却连一朵祥云都忘了召,只傻傻地靠着两条腿往南天门奔去。
跑下了九重天,越过青丘,往朝阳谷赶去,那是个难得让我心安的地方,亦是我在这这八荒各地唯一的容身之所。
待我行至朝阳,已然是累到了极点,却还是要找到那颗老梧桐树,方才安心躺下,明明脑子里混乱的厉害,竟渐渐熟睡了过去。
待我再次醒来,已然是三日后了,第一件事便赶紧查看了下周边,发现并未有人来扰,方才松了口气。
静静地坐了会儿,又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心酸,如今这情况哪里会有人来寻我呢,怕是都在嘲笑我学考失利,当了逃兵吧。
轻笑一声,又摇了摇头,便还是起身去寻个小溪,整理整理自己这副天塌了一般的模样。
在溪边好好让自己冷静冷静,方踩着铺满梧桐叶的小路,寻那讨厌的老梧桐。
“这老梧桐,明知道我心情不好,还乱跑。”
“我喊他走的,你再睡,毛都掉光。”
蓦然听到这欠揍的声音和话语,竟一点都不生气,只没来由的有些心酸。
“瞧你这话说的。”好几天未语,话间竟有些哽咽。
池泽却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们家缨缨什么时候也会撒娇了。”
转过身去懒得理他,寻了个树墩坐下。
他却凑到我身边来:“你还真会找地方躲。”见我不理他,又继续说道:“你莫不是被这一系列的破事搞糊涂了,还去不去碧落川了?”
他这话委实戳到了我心头上:“怎么去?”
学考三零,有史最低,这般丢人的事情,定是整个天宫,甚至八荒各族都传遍了,我又如何有脸面出征。
“瑶颖不是也去了,她也不是通过学考这条路子,她怎么去,你也怎么去呗。”
真是恨不得给他一锤子,非要戳我的伤心事:“人家是燕颔亲荐,共同出征。”
池泽轻轻捏着手中的梧桐叶子,淡淡答道:“鸟族同魔翼族的战斗,鸟族总要派人去的,她去当将领,你便去当吉祥物呗,反正都是给三殿下做贡献。”
他这话倒是话糙理不糙,我本也是个懒的,此番就算能去,不过是为着燕颔罢了,若是能不伤筋动骨便可见到他,与我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思及此,便迫不及待起身离开。
“做什么去?”
“写信请战。”
——
凡战争总需有些鼓舞士气的做法,凤凰一族乃是鸟族天生的王,我若是赶往碧落川,便同那人间戏文中的御驾亲征一般。
更何况燕颔与瑶颖之间是何情况,我亦是要好好探听清楚,静下心来细细想想,先前确实是有些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情情爱爱之间的事情,原就是先来后到说不清楚的,左不过合适二字罢了,只要是燕颔未曾表明厌了我,他人皆是次要的。
想着便赶紧给天后娘娘去了一封信,信中言明学考失利的悔意与歉意,感念他们这几万年来对我的教导,又提及凤凰一族于鸟族中的地位,以此道明来意。
原以为因着我先前那般糟糕的表现,娘娘须得仔细思量一番,却不知为何,这封回信来的出乎意料的快。
天后娘娘于这信中微微安抚了一番,便极痛快地应下了所求之事,望我照顾好自己,早日整理好心情,回九重天上去。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地,这般顺遂地进展下来,心里也不似先前那般堵得厉害,虽说好歹是空了一块,但也唯有自己细细开解着。
造我的父亲母亲都是史书上天神般的存在,他们存在于书中,存在于众仙家的言语中,存在于万神万世的记忆中,却唯独不能真实地存在于我的身边。
虽说有个八荒各族人人都艳羡的身世,但若是要选,怕也是无人愿意似我一般,朋友不多,亲人却无……
这几位学官、师傅与我而言便是难得的情分所寄,说来惭愧,一想到此番碧落川一行,必要见到朱雀元君,倒叫我有些手足无措了。
因着不愿见到瑶颖,便不准备回九重天,我本也就是去当个吉祥物,到了日子,直接赶去碧落川便是。
好不容易挨到临行的时候,亦只池泽来送我,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次竟带了些狐后给的伤药赠与我。
“这药我们走兽用着是不错,飞禽却不确定了,我原是不想带的,母亲听闻你要同那魔翼族交锋,便硬要塞给我。”
“为何?”狐后每次带给我的好东西,他总要暗自酸上一会儿,再全部扣下,一点都不留给我,如今这伤药倒是大方起来。
“那魔翼族被称为翼族,听来便是同你们那些鸟儿有些相似的,我虽不太了解,你也就简单将他们理解为魔界中的鸟族便是。”
“那这药同他们有何相关?”
“母亲的意思是,若是这走兽的药对飞禽是不太好的,你便将它做毒药用,危急时刻也能保护好自己。”
“噗……”接过他手中的伤药:“替我谢过狐后。”
不愿与他多作离别上的纠缠,便捡了包袱准备出发,却没想到他又再次将我拦下,唠唠叨叨一大堆,似个老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儿出门历练一般。
“你……”不知是想到什么,方才还滔滔不绝的池泽,现下却欲言又止起来:“你此番必要再见朱雀她们,给我记住了你的凤凰身份。”
“好。”说着给了他个放心的笑容。
这道理,我还是懂的,虽非我所愿,可既然已经丢了情分了,却万不可再丢了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