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转身看向燕颔，却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眼眸星辰，清澈明亮，却又深情缱倦……

心跳不由得有些快，赶在害羞前移开了视线，尚有些窘迫地不知所措，却听他轻声低喃道：“扶桑……”

“三殿下也知道这个地方？”我向他走近。

“略有耳闻，只知道现如今的凡间有个扶桑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小祖故事里提到的扶桑，是同一个地方。”

在他身边拣了个地方坐下，开心地说：“八九不离十，看来我这凡间一游的打算得赶紧提上日子了，现下甚是怀念凡间的一派繁华，有酒，有趣；有故事，亦有热闹。”

先前不过是想着转移燕颔的注意力才提到了凡间，却没想到说的自己心中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一想到凡间的美酒佳肴，戏曲技艺，竟不禁期待地笑出了声。

“噗……咳咳。”

看见燕颔投过来满含疑惑的目光，赶紧解释道：“凡间还有许多的小乐趣，凡人酿的酒虽没有神仙酿的那般醉生梦死，却醇香悠远，别有一番风味。

除却美酒不说，凡间还有些稀奇的小玩意，我印象里有个叫张之衍的工匠师傅，那一手面人捏起来，比我用法术变出来的还要惟妙惟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然停手，不做面人了，听街坊邻居讲，这张之衍原是个才子，面人这种手艺活，不过是寻常消遣之物。

后恋上了一位富家小姐，奈何情深缘浅，他便不再制作其他面人，只做那位小姐的模样，我有幸见过他一面，是个俊朗清秀的少年郎，谪仙般的人物，看着亦颇有些仙骨风姿。

我一见他做的面人便十分喜欢，他手下的小姐柳眉荷眸，遗世独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面人底座一方潇洒飘逸的行书署名，令整个面人仿佛活了过来。”

……

我同燕颔提起了许多在凡间看见的稀奇物件儿，说到最后投入极了，亦十分尽兴，早没了初时同燕颔相处的拘束，不知不觉中竟十分放得开。

末了还拉着燕颔的衣袖，大大方方地承诺道：“待三殿下大胜归来，定邀你一同前往凡间好好热闹一回庆祝庆祝。”

“大胜归来……”一声落寞的言语蓦然在耳边响起。

心下不由得一惊，我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便赶紧抬眼笑着看向他，他墨色的眼眸中却含着一丝悲伤，与他周身的冷酷全然不符，让我极不适应，并不想看见这样的燕颔。

“对！”用力向他肩膀上拍了拍，“大胜归来！”

突然意识到这动作有些过于亲昵，正欲将手收回，却突然被他一把抓住，只见他回望着我，眼神中含着笑意。

“好。”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燕颔这样的神情，添了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却又显得愈加有神韵起来，竟不禁看得有些痴缠起来。

……

时辰确实有些晚了，我同燕颔缓步走在回谷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部分时候倒是我在不停说着话，只一回他主动发问。

“不知小祖昨日为何突然跑去魔界偷树了？”

我微微思量了一下，洛汐的事情毕竟也同他有些关系，我便也不好多做解释，将事情全盘托出。

只说道：“听闻柒熠树十分抗风沙，便想偷来试试。”

“魔界危机四伏，小祖还是小心些好，尤其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尤其是那魔翼族的公子。”

“魔翼族族公子？！”燕颔说的难道是修珏？“殿下说的可是昨日同我打斗的那个。”

见燕颔点头后，我心里那股无名火再次腾起，才忆起燕颔先前也同我提过一次，我竟忘了那个屡次那本小祖寻开心的坏家伙是魔翼族的王室一脉，难怪一幅什么都懂的样子……

——

昨夜乃是模模糊糊间回到的山谷内，今晨醒来，发觉自己身在谷内卧房，一时竟有些发蒙，望着天花板静静地趟了会儿，亦好好回忆了一番昨晚发生的事情。

心中不由得生出许多甜蜜来，自我同燕颔认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与他说了那么多的话，想着他最后坚定坦然的样子，也知道他应是从首战失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安抚好燕颔，我亦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了，拿出先前大费周章收集的种子，水源，土壤，再寻个安稳肥沃的土地，开始我的第一次尝试。

选定卧房前面的小院子里一处枯萎了大半的大花坛，清理干净后，将之前采摘的那一簇果子拿出来，洗净、取籽，再选上些看起来更有生命力的种子，撒在先前准备好土壤上。

最后再浇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取来的魔界水源，一股股黑色的泉水涌入，滋润着魔土中的种子，大功告成。

现下只期盼着这几天的天气能好些，让我少操些心，最好可以什么都不做，几日后想起来一看，柒熠树苗都长出来了。

然而神仙也不能掌控所有的事情，仙算不如天算，几天下来的好天气，确实叫我一不小心把柒熠树给忘了。

结果却同先前的设想大不一样，不仅没有树苗，连树芽都没见到一点，用法术探了一探土壤内部，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小种子，都已经萎蔫无力，毫无生机了。

不用想也知道，必是因为我的粗心，这第一次尝试彻底以失败告终，可最痛心的倒不是失败，而是这次尝试用完了我所有收集来的种子和水。

如若要进行下一次的试验，这魔界想必是要再走一趟了，经过了上一次的事情，我对魔界的土地排斥的厉害，实是不愿意再次前往。

可已然下定了决心，做一半便完事，看起来还是这般敷衍了事，总归是不太好，好在日子不远，前往魔翼族水源的路线我也还记得些，总不至于那么艰难。

就这般无奈之下，我便选了个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再次来到鸟族山谷北面，向魔界出发，横渡碧落川，登临魔翼族。

原是想换一个上岸点的，以免再看见修珏那个讨厌的魔翼族公子，奈何我却不是个认路厉害的角色，不从原地出发，怕是要兜兜转转好一会儿。

便只能认命般老老实实的，回到了那棵曾经被本小祖宠幸过一夜的柒熠树上，先将包着种子的果子摘下再说。

摘下一簇新鲜的果子后，天色亦不太早了，柒熠树林的夜晚我是不大敢闯的，便打算着在树上歇了个脚再计划后面的事情，后许是林间气候阴凉的缘故，阖眼休息间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过去。

睡梦中，好似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同我以往身处的地方都十分不一样的地方，漫天飞雪，风霜席卷，四处皆是一片白雪皑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