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跑到崇祯身边，睡在旁边营房的柳如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兵士对阵，脸色却不紧张，双手紧握着，留意观察东面裁汰冗兵们的行动。

“皇上，臣看那些人不成队形，散乱无序，纯属一群乌合之众。”柳如是手上还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火把的光芒下，眼睛有些红了。

读书读到深夜，她是多么希望自己领悟用兵之道。

崇祯瞥了一眼她手上的书，微微笑道：“读书只是起步，你要实心学习，必经历实战，亲手指挥调度。我没指望你成为秦良玉那样的女将，小将也行，你的重点在于北厂。”

“能成小将，也是女将军。”柳如是展颜轻笑。

这时，天策兵的火绳已然点燃，兴明枪的枪管中捅入了纸装子弹。

而东方的裁汰冗兵渐渐的近了，四百步，三百步……

他们看到营房前的第一排天策兵连一百人都不到，都露出了轻笑。冲在前面的更是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棒头、铁铲之类，一些火绳枪罢了，看起来吓人，打不中几个。

“那些家伙让我们种地养猪，还占领我们的营地，把我们不当人啊。兄弟们，上，干光他们！”

“杀光狗东西！”

“那家伙敢冒充皇上，干掉他！”

当上将领的勋贵子弟突然被裁汰，已对崇祯皇帝恨之入骨，杀之而后快。

在他们看来，聚拢了两三千人对付不了区区三百天策兵？皇帝带着几百人便亲自过来裁汰京营，简直找死。

灭了天策兵，混乱中杀了崇祯，联络朝臣扶持容易控制的皇帝，他们依然可以把持京营，大把的捞银子，吃香的喝辣的。

冲在最前面的二百多冗兵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一个个面色兴奋，仿佛已经看到天策兵被冲垮的惨样。

黄得功亲手拿着一只喇叭，目光沉着的盯着靠近上来的冗兵火龙，忽然对着喇叭猛吹一口。

哔！

第一排天策兵面色如古井一般，齐刷刷的端起枪口对准了哗变冗兵，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鸟铳火绳枪变成了遂发枪。

突然间。

砰砰砰！

一串爆响后，白色硝烟弥散在空气中。

冲在最前面的冗兵仿佛被一堵墙撞击着，突然停住步子，惨叫声响彻夜空。

哔！

黄得功再吹喇叭。

第二排天策兵端着鸟铳换到最前面，扣动扳机，龙头夹着火绳落下，引药锅盖打开。

被点燃的引药点燃发射药，火光耀眼。

发射的天策兵经验十足，全迅速闭上了眼睛，防止火药灼伤眼睛和刺眼的火光。

砰砰砰！

一串弹丸发射出去。

弥漫的硝烟后面，柳如是挥手轻扇，心跳砰砰响，俏脸通红，眼眸望向冗兵那边。

成群的冗兵又是一滞，倒下一片，没死的惨叫不已。

虽然后面的冗兵没有被打伤打死，但前进的步伐停滞了。

他们连操练都懒得进行，面对真枪实弹，眼看着前面的死伤者样子很惨，耳听着鬼哭狼嚎的惨叫，吓得魂也飞了，哪里还敢往前冲。

崇祯微微一笑，果然一群乌合之众，指望这些人拱卫京缁，白白浪费钱粮。

哔！

第三声喇叭响过，火光冒出，枪口齐射。

乱成一团的冗兵如如同活靶子，成群的倒下。

黄得功面无表情，喇叭吹得更快，枪声传荡夜空，整个军营为之颤栗。

虽然是三段射，但遂发枪装填速度最快，每打过两轮，鸟铳才发射一轮。而且射程更远，威力更大，枪响之后，倒下的冗兵数倍于鸟铳。

这一幕，把孙传庭看呆了。

入狱之前他并不看好自生火铳，在京城亲手试过几杆，瞎火率太高，还不如火绳鸟铳好使。

然而，如今这一排兴明枪的枪手打过三轮，即便约莫一成瞎火，枪手拨开枪机再来一下即可，仅仅花费一个呼吸的工夫，并不妨碍队形。

如此一来，遂发枪完全取代火绳鸟铳顺理成章，不但射速提升一倍，有效射程也足足提升了一倍有余。

亲眼目睹成排的火枪兵，将对面的冗兵打出成片的尸体和伤员，柳如是虽有不适，反胃得厉害，但她没有钻进营房，坚持半会，绷紧的脸色稍缓一些。

这战事对敌方而言显得残酷，成群的被枪毙，但让她真切感受到了军兵的职责和意义。

狠狠的打，打得敌方军心崩溃，方能保家卫国，护佑大明百姓和江山。活着的价值和意义便在于此，得到了凝聚和提升，而不只是风花雪月的。

成排火枪的弹雨，令冗兵们再也没了前进的勇气，乱糟糟的后退，也让柳如是备受鼓舞，更加迫切的想要熟知军务，甚至亲历兵事。

“快跑啊！”

“火器太凶，顶不住的！”

“再不跑就要死了！”

哗变的冗兵将领本多是勋贵子弟，见血就晕，更不要说看到一地的尸体和鲜血直流的伤员，比普通兵卒跑得更快。

但是他们很快被溃退的冗兵推搡挤撞，有几个翻倒在人，被乱成一团的人践踏着。

“饭桶！”

“窝囊废！”

火枪的响声依然密集，而且枪手们迈着齐整的步子，保持着队形，大踏步逼近乱糟糟的冗兵。

一个勋贵子弟的将领慌着推开身边的人，突然一道尖锐的枪声响起，扑通倒地，后背冒血。

“快速突进。”黄得功传令。

枪手们步子更快，后面两排的鸟铳兵已经没有射击，最前一排的兴明枪枪兵不断的装进子弹齐射。

这已算不上战斗，完全一边倒。

“看明白了？”崇祯目光从冗兵那边转向身侧的柳如是。

柳如是道：“如果那么多的裁汰兵蜂拥而上，天策兵火器虽然犀利也挡不住，毕竟人数太少。臣心算了一下，相距二百步之时，他们若全力冲过来，兴明枪只能发射两轮，火绳鸟铳只能发射一轮，这边人数太少，是挡不住的。”

“由此可见，相比刀剑拼杀，火器军更需铁的纪律，面对冲过来敌人岿然不动，方能击溃对手。”崇祯面无表情道。

“若敌方冲过来怎么办？”柳如是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