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驻宁远,休整一下,明日开拔去锦州。”孙传庭平静的说着。
这话让洪承畴深感头疼,揉着额头叹息道:“老卢已经在下面看着我们,你也想下去看我在战场如何灰头土脸?”
“目标已定,老洪务劝。拿些好酒好菜出来,我要款待军兵,也和老洪叙叙旧。”孙传庭口气平淡,但不容反驳。
洪承畴叹息着,倒没吝啬,吩咐将官入城搬运酒菜过来,特意叮嘱,让吴三桂也过来喝几杯。
虚岁二十九的吴三桂已是宁远总兵,在洪承畴眼里是个干将,有勇有谋,商议军务要事也该参与。
不一刻,营帐支起。
兵士从宁远城中搬来酒菜大饼,分发众兵,人人有酒肉,这可是最好的待遇了,孙传庭向洪承畴表示感谢。
吴三桂面色凝重的前来汇合,跟在洪承畴后面进去中军帐。
此时崇祯头戴铁盔,只露出眼睛与口鼻,往中军帐里一站,洪承畴与吴三桂都惊讶的看过来。
孙传庭、黄得功的短发上古罪人头,已让他们吃惊不已,再看到一个铁头罩面的短发家伙,这天策军真是古怪啊。
“老孙,这位是?”坐到油布上的洪承畴好奇的问了下。
“呃,天策军的突进小分队朱队长。”孙传庭看了崇祯一眼,面露古怪的笑意。
“既是老孙信赖干将,坐下一道吃酒。”洪承畴不知突进小分队在战场上有何作用,没再多问,抓上一块烧肉吃起。
崇祯沉默着往地上一坐,目光看向对面的吴三桂,年岁与自己相当,耳朵很大,高鼻子,没有胡须,鼻梁上虽然有道伤痕,却不显得面目凶恶。
见铁盔人看向自己,吴三桂笑眯眯道:“朱队长,干一杯。”
崇祯笑着倒酒,举杯致意,喝得很慢。
那边吴三桂刚喝了一大口,见铁盔人喝得慢,也慢慢的小口抿着。
崇祯微微一笑,此人行事不按自己的意志,没有自己的原则性,视周边情况而定,当墙头草便是顺理成章的。
在场诸人,孙传庭与洪承畴同龄,也都是先做文官,后去陕西、中原剿寇,熟络得很,甚至引为老友。
吴三桂与黄得功乃是后起新秀,风头正劲,互相间交谈最多。
只有崇祯一人默默喝酒。
酒过三巡,孙传庭眉头紧锁,摸出烟袋想抽点烟,但怕呛着崇祯,便起身要出军帐,见崇祯摆了摆手,才坐着点起烟袋。
猛吸一口之后,他脑袋仿佛异常敏锐,拉开话匣子道:“此次出关,旨在解除锦州之围,令建州退兵。”
刚刚有些酒场气氛的营帐顿时安静下来。
锦州城外的多尔衮大军如同无形的山岳,给洪承畴、吴三桂带去窒息般的压迫感。
喝酒也没了滋味。
松锦之战,满清压迫洪承畴二十一个月,锦州被围个月,他每日如同坐在山岳下,感觉随时会被砸下来的巨石砸死。
稳妥的方略便是缩紧脑袋,缩到城中。
然而锦州若被攻陷,下一个被围困的要塞便是宁远,届时缩紧的脑袋也要伸出去。
洪承畴明白一直龟缩不是个事,数次起军救援,野战尽遭失败,只能再缩回。
“老孙啊,我即便尽起大军救援,也毫无把握。一旦惨败,十几万大军崩溃,死伤无数,后果不堪设想,大明有崩塌之危。”洪承畴苦起脸,胸中憋着的郁气快要将他憋死。
向来不抽烟,他忍不住的抢过孙传庭的烟袋,猛吸几口,大口吐出烟雾,郁气仿佛出了一点。
“不用尽起大军,派出一两支劲旅出战即可。”崇祯镇定的说道:“两万兵马,宁远骑兵尽出。”
“朱队长,宁远骑兵只有两千,若有两万自然可以出击。”洪承畴无奈的苦笑。
这数字崇祯是知道的,淡淡的道:“两千骑兵也够了,负责牵制敌兵,歼杀溃逃之敌。”
洪承畴感觉鸡同鸭讲,什么叫两千够了?
建奴骑兵不下于三万,围困锦州的骑兵便有一万多,派两千宁远骑兵加上三百天策军,出去野战简直找死!
摇了摇头,他没兴趣再和崇祯说话,看向孙传庭,目光闪烁:“即便我想支持两千骑兵,可皇上和朝廷尚无决断。”
没有皇帝的诏书和兵部的调令冒然出战,便是一方藩镇,洪承畴担待不起这等罪责。而且他根本不想出战,以往派兵的战例惨不忍睹,全是送人头的。
让洪承畴意外的是,孙传庭掏出一张圣旨站起身道:“有上谕。”
瞬间,洪承畴与吴三桂满脸惊愕,庄重的直起身,跨步到了孙传庭对面,跪地领旨。
孙传庭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奴围锦日久,满城无粮,军民饥荒难耐,朕意救之。兹令,洪承畴合孙传庭出战,便宜行事,必解松锦之围。关宁诸部不得有误,钦此!”
在场只有崇祯坐着不动,兀自喝酒吃肉,洪承畴和吴三桂拿奇怪的眼神瞥视,也视而不见。
如今拟圣旨比以往方便多了,崇祯在天策军营时命人快马去找内阁,让内阁写圣旨,周延儒、谢升不问半句便写,快马带回军营,披红即可。
但洪承畴郁闷啊,最怕皇上和朝廷焦急着命他倾巢而动出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坐回油布,洪承畴皱着眉头道:“便宜行事,何意?我尽起大军有覆灭的危险,派出一两万三四万的纯属送死。最关键的是无法号令如山,各部私心太重,配合不起来。”
“所以,必须选一支能战之兵,哪一部可战?”崇祯抬起头问道。
洪承畴眉头皱出了几道竖纹,恼火的瞪了崇祯一眼:“朱队长,军中议事,洪某让你坐在这已经够宽容了,吃你的酒肉吧。”
崇祯淡淡一笑,反问道:“洪督可有良策解除松锦之围?”
洪承畴愕然,恼火更甚,重重的道:“松锦之战,关乎社稷安危,岂是定下计策便能断言的?朱队长把三国演义的戏说当成了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