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下，孙传庭跨在马上凝望洪承畴，无比认真的说道：“老洪，海面尚未结冰，你多准备一些运粮船。”

洪承畴愕然发问：“从山东运粮？”

“不，运多尔衮的粮。”孙传庭面色严肃：“袭扰粮道，总该有些收获，天策军和吴三桂部区区两三千人，能吃几斤多尔衮的粮？不能浪费粮食啊。”

洪承畴一脸的懵逼，声音说不齐了：“抢，抢多尔衮的粮？用船搬运到宁远？”

这个设想是他从没有过的，倒不是没脑筋或者不敢，而是受制于战况。

派出骑兵袭扰敌方粮道，战术简单，看过三国演义的皆能想到。

前提要打得过对方的骑兵啊，否则便是送人头。

即便派船，搬运粮食也得花费工夫，敌方一波骑兵冲来，若天策军和吴三桂挡不住，被屠戮一空是显而易见的。

“从大凌河堡到锦州距离不远，多尔衮围困锦州的大军不会一次运去过多的粮食，最多三五天。以建奴六万算，三千到五千石，你派出一千人五十艘船足够搬运。”

孙传庭压低声音道：“此战我老孙不容许败，即使败也得逃脱一部分军兵，否则人头不保。”

洪承畴纳闷：“区区三百人，纵然全军覆没，皇上也不至于如此苛责。”

孙传庭苦笑摇头，没再多言，逼问道：“你派不派水兵船舰？”

“派。”洪承畴吹胡子瞪眼：“瞧你能打出什么花样。”

孙传庭望向北上的天策军，仰天大笑：“孙某在牢中憋屈了这么久，若不打得多尔衮叫爹，再没兴致与老洪吃酒！”

约定水兵船舰靠岸信号，孙传庭纵马北上。

望着那道渐驰渐远的背影，洪承畴按了按脑袋，理智认定孙传庭赢不了，心底却莫名的掀起一股热潮：“奶奶的，总被建奴抢粮食掠百姓，也该轮到我们劫掠了！”

遥远的北方，天地苍茫，乌云翻涌。

孙传庭迎着劲风，从吴三桂部旁边掠过，抵达天策军部众。

两股骑兵，旗帜鲜明，卷起滚滚烟尘，先直直的北上。

从锦州到宁远，因年年征战不休，寻常百姓人家早已搬迁一空，所过之处一片荒芜。

一些低矮的山丘土包旁边，垒起的新坟一座接一座，连绵起伏，埋的尽是多年来战死的明军尸骨。

宁锦这一带地形狭窄，东面临海，西面群山阻挡，骑兵难以行进。

两股队伍一前一后，靠近杏山尚有十余里，满清骑兵斥候已然出现在前方，十几骑。

“亮剑开始！”崇祯盯着清兵斥候，徐徐前行，约莫距离三百步，没下马，抬起枪杆瞄准。

这种骑马瞄准与站立截然不同，其实瞄的不是对方具体的位置，而是一道线。

因为清兵斥候迎面而来，并非横向移动，与活靶子没多大区别。

若对方横向骑马奔跑，在马背上是谈不上瞄准的，看个大概位置便可开火，命中率则听天由命了。

在崇祯身后，柳如是和申甫紧跟而来，很快都下了马，端枪瞄准清兵斥候。

而在旁边，明知清兵在四百多步的距离对崇祯毫无威胁，孙传庭与黄得功的心仍然悬了起来。

“二队出战，随我来。”黄得功绷紧着脸，纵马上前，领着第二队二十五骑靠向崇祯左侧，小队齐整。

这时清兵斥候也发现了明军骑兵，虽只十几人却不畏惧，纵马上前，一边弯弓搭箭。

明军的火器在清兵斥候眼里，射程仅仅相当于一般弓手，还不如精锐弓手，毕竟强弓有效射程可达六七十步，火绳枪五六十步。

这些斥候眼神尖锐，没看见明军骑兵身上拖着以往常见的长火绳，都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明军花样火器多了去，三眼铳、十眼铳、拐子铳、迅雷铳等等，射程与杀伤力对弓箭形成不了压制，优点在于练兵简便快捷。

崇祯见清兵斥候过来，明显想收割点人命再扬长而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果断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偏了！

崇祯对自己的首次射敌很不满意，迅速拿捅条装进子弹，将纸筒定装发射火药装进枪膛。

这时旁边枪声响了，柳如是开火。

硝烟弥散，柳如是挥手扇了扇，便拿捅条装第二发子弹。

崇祯看向前方，只见一名清兵斥候一跟头栽下马来。

柳如是命中了！

她兴奋地娇呼一声，眼眸中的紧张之色彻底消失，满满的全是成就感。

申甫也开了枪，竟也打下一名清兵斥候。

轮到崇祯尴尬了，瞄准一名弯弓搭箭的清兵斥候再次开火，只见那个刚射出一箭的清兵斥候胸膛爆出一团血雾，整个人摔下马去，战马依旧往这边冲过来。

这便是火枪子弹的威力体现了。

相比弓箭，遂发枪的巨大优势在于杀伤力。一般弓箭即便破了轻甲，因为箭头口径小，造成的伤害只是局部的皮肉，有些悍勇战兵身中数箭仍有可战之力。

身披重甲的，弓箭几乎造成不了伤害。

而遂发枪子弹可打穿铠甲，伤害力不仅来自子弹的犀利，还有强劲的冲击波，爆出一团血肉比比皆是，杀伤力比弓箭强出太多了。

更何况，天策军的子弹内铁外铅，别说斥候只穿轻甲，便是重甲也要被破掉，这可是天策军测试过几十回的。

短短一瞬间，三个清兵斥候掉下马来。

那十来个仍然张弓搭箭的清兵斥候几乎反应不过来，甚至不敢相信，此时即便冲近了一段距离，仍有二百多步，同伴怎么也至于落马。

然后回头之际，清晰可见，三个斥候躺在枯草地上，死得笔挺。

这么一看，清兵斥候们心惊胆战，脸色全由兴奋的嗜血状变得煞白。

魂飞魄散的神色发生他们脸上，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这些斥候反应也够快的，醒过神之后，全然明白过来，遇到远程杀器了，而且极其精准。

他们明显听到对面明军一共只打了四枪，隔着二百余步却击杀了三个人，这命中率太吓人了。

而且威力奇大，他们纵然是全身轻甲的斥候，弓箭离远了也不足以破甲，隔这么远却被火器击杀。

对面那玩意的恐怖可想而知。

撤，必须撤。

勒住马缰，清兵斥候急速转身，后背全暴露在枪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