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

仿佛是一声令下随即整个堂屋里就充满了筷子碰到碗的叮当声，唏哩呼噜的吸粥声和嘴巴吧嗒吧嗒咀嚼声以及吵吵闹闹地抢菜声，乱哄哄比一个菜市场还闹腾。对于这个场景殷槿看了三年也早就习惯了，非常淡定的先端起玉米糊糊喝一口润润嗓子，然后才开始吃窝窝头。

早有的经验告诉她，只有准备的充足了才不会被噎住。果然，咬嘴里一嘴的粗糙加发涩，即使有野菜的中和还是干巴巴地，只有伸直了脖子才能咽下去，要不然准卡住在嗓子眼。

“阿奶，要不下回放些高粱面中和一下吧！太散了也太干了！”殷槿皱着小眉头对坐在上首秀气地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咀嚼的庞氏提议。

庞氏从小到大的教养让她慢慢的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确定不会有饭渣说话的时候喷出来才开口回答殷槿。

“阿奶倒是想都做粮食的给你们吃，可惜，你们一个个的比猪都能吃，别说高粱面，红薯面也早在上个月吃光了。现在还能掺着糠皮让你们吃点玉米面，没让你们去啃树皮已经不错了，哪儿那么多屁话！”

赵氏一听说没粮了惊叫起来，“啊，娘，没粮食啦？不可能吧！咱去年不是多挖了二分地地红薯吗？这就吃完啦？”

“你也说那是去年了，这都开春了，家里那么多张嘴，二分地够谁吃的？光你一个无底洞一个头过年都不够，也不看看家里多添了几张嘴。”

说着看了桌上一众小萝卜头。孩子多，一年年地长，可不就吃的越来越多，今年的肯定不能跟去年的相比。

一众小萝卜头在他们阿奶眼神扫过来的时候齐齐缩了缩脖子，捧着碗不敢这个时候触碰雷区。

“娘，家里又没粮食啦？您不早说，我明天先不去曹地主家，先去镇上买粮食。”

坐在另一桌的殷槿的爹殷老三赶紧接口。没办法，他闺女引起来的火，他这个老子就得负责扑灭。

“三哥，我和你一起去，买的多的话咱哥俩抗的回来。”旁边的殷老四（殷为）这时接话。

谁知这话让老太太直接飙了，喷老四道，“都去镇上不干活了，不挣钱了？殷老四我看你是皮痒痒想让老娘给你松松！不想好好干活想去镇上耍，我看你是想上天！想偷懒以后就别吃饭，直接扎上脖，老娘就不管你。”

被训了，殷老四赶紧讨好，“娘看您说的，我不是怕三哥买太多了弄不回家嘛！我这就吃饭，明天就去干活儿。”说完，赶紧低头啃窝头，再不敢看她老娘一眼。

庞氏见把四儿子压服住了，白了他一眼转头叮嘱老三，“你明天先去镇上看看粮价多少，要是合适的话先不买其他的，光买玉米面。这东西肯定最便宜，也最饱肚子。现在才刚开春，光吃野菜也吃不到粮食下来，还是要有点粮食打底。

对了，正好把三丫头打的猪肉卖了。家里还有两只兔子肉，就是耕地油水也够了。兔皮昨晚你爹也扒下来晾上了，你都带着，多少能值几个钱，卖了全都换成粮食。”

殷老三爽快应下来，“行，娘您不用担心，去年收成不错，朝廷还免了一部分赋税，即使开春粮价应该高不到哪儿去。也就咱家人实在多粮食才不够吃，别人家应该都还有剩余。”

老辈都喜欢儿孙满堂，多子多福，可是，这孩子多了也是真养不起，就比如他们家！

一顿饭定下了明天买粮的事宜，吃过饭后小辈们收拾桌子，长辈们刚下了桌就见大房起大伯和起大伯娘过来了。大家加快了动作将吃饭的桌子撤下去，长辈们才互相让着坐下来。

“你爹娘还好吧？”庞氏问殷起的妻子小李氏。

小李氏是李氏娘家的堂侄女，所以人称小李氏。

小李氏叹了口气，才道，“下晌你们才走了没多久老太太就起热了，请了宋王庄的王大夫抓了药，顺便把脸上的伤也抹了药。爹倒是还好，只是一个人闷在屋里呆呆的。”

“那就还好，总会过去的。”庞氏安慰的说了句。

唉，小李氏又叹了口气，庞氏见了开口问，“怎么，还有事？”

小李氏看看丈夫，殷起看看屋子里也没旁人才开口问道，“二婶，我来是问问、问问珍珠签的那个买妾文书的事儿，是怎么个情况？重要不重要？”

庞氏就知道大房肯定会来问，下晌的时候大哥大嫂都被惊吓的不轻，还没想到这个，一静下来肯定想到。她也不瞒着将她知道的说了出来，让大房多少有个准备。

“这买妾文书是不如良妾文书的。签了良妾文书就证明女子的身家清白，主家是不能随意打杀，更不能随意买卖。而买妾文书也是不能主家说打杀了就打杀，这点官府就不让，更不能卖了为奴，只不过......”

“怎么？二婶，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咱们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殷起一看庞氏眼神为难看着他叹气心中就有不好预感，果然，接下里庞氏的话印证了他的预感。

庞氏：“唉，起哥儿，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这签了买妾文书的女子虽然不能随意打杀和卖身，可是，主家却是可以买卖和送人的。”

有钱人家互相赠送美妾，让妾室陪客人和府里的幕僚这种事很常见，庞氏只希望珍珠那丫头能想得开，留得性命，才不枉大哥大嫂养大她一场。

殷起和小李氏听完庞氏的话面上皆是一瞬的茫然，之后就是更深的叹息。

事到如今就是想再多，愤怒再多事情也无转圜。殷珍珠自己作死，为了那富贵乡没了所有理智，他们能怎么办？

“你们来问是你们娘让你们来问的吧？”见两人沉重点头，庞氏劝道，“先往好了说，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详细说给她听，总要给她一点缓和。”

送走了大房夫妻，庞氏叫来了儿女、儿媳在堂屋里关着门半个多时辰才放他们各自回房睡觉。而正屋里，儿女们都回去了，只有老俩口相对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