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回到红衣教的楚楚去了明兰居住的院落。
明兰因为寒狱丹的毒性,虽然每月初十服用了容离的血不必再受烈火焚烧和寒冰刺骨的双重折磨,但到底还是损害了她的身体根基,导致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仅仅三十几岁的年龄,华发却已生了大半。
这些年的相处,楚楚早已把她当成亲人看待,所以有事无事都会过来陪她说话,给她解闷。
进院子的时候,楚楚发现容衡也在。
两人一个斜躺在围栏上,一个背靠在梁柱上,正把酒言欢,见他们脸上爽朗明快的笑容,像是一对心境想通的至交知己,有温馨在,有理解在,唯独没有情爱。
楚楚知道,容衡一直爱着聂楚楚的娘亲,对明兰,有感激,有愧疚,他可以把一切都给明兰,但已经交给叶倾城的爱,却无法收回来给明兰。
明兰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一直没有说穿吧,楚楚相信,只要她开口说想和容衡以夫妻的关系在一起,容衡一定会答应她。
但她不愿意以恩情逼迫容衡娶她,也不屑这种以恩胁报的爱。
楚楚进来的时候明兰已经察觉到了,见她站在原地迟迟不靠近,便向她招手:“楚楚,怎么不过来。”
楚楚回过神,脸上提起笑意走近:“好哇,你们两个又背着我偷喝酒。”
说着凑近酒壶嗅了嗅,“梨花酿?”
容衡笑着点头:“你明姨前年埋在院子里的,现在打开,正值醇香,你尝尝。”
楚楚接过明兰递过来的酒壶尝了一口,弯眸一笑:“好酒。”
明兰问:“你不是去武林盟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半路遇见武林盟的少主霍晟了,就直接找他要了消息。”楚楚边说边大口饮酒。
容衡抬手想要阻拦,“女孩子家家的,少喝些。”
楚楚敏捷地避开,眼睛笑眯眯的,狡黠灵动,“容叔我酒量好着呢。”
容衡见她这模样,无奈地摇摇头,眼里却盛满了宠溺。
明兰也是笑看着楚楚,突然,她的眉心皱了皱,楚楚注意到,忙问:“明姨,怎么了?”
明兰摆手,“无事。”
楚楚在明兰这里用了晚饭才回自己屋,她照常在院子练了会儿刀法才擦擦鬓角的汗回房间。
刚绕过回廊,就看见了倚在墙角的容离。
她顿时警惕地离他远了几步,问:“你干嘛?”
不怪她一惊一乍,而是真的被容离整怕了,还记得练轻功的时候,容衡让他们在跳木桩来练好平衡力。那木桩高的有好几米,矮的至少也有两米高。
她一开始跳的时候歪歪扭扭的,好几次险些摔下去,有一次眼见着就要掉下木桩,她已经闭上眼准备迎接大地母亲的怀抱了,但中途却被一双有力的带有薄茧的手给拉住了。
她睁开眼,正要感谢他,就见他对着她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楚楚心下‘咯噔’一声,感到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瞬,他就松开了手,让她摔了个狗啃泥。
不救就不救,有必要先拉一把再放开吗?这人的恶趣味真是够了!
楚楚爬起来找他理论,换来的后果就是她在一个木桩跳向另一个木桩的时候他突然先一步跳过去,让她动作停在半空,无处可跳,只有摔了下去。
这还只是这么多年的其中一桩事,还有好多好多桩,楚楚数都数不清。唉,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容离看见楚楚眼里的防备,露出伤心的神色:“楚楚你越来越不可爱了,你以前可是经常黏着我说喜欢我的。”
“那是以前我眼瞎,说,来找我干嘛?”
容离这才正色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楚楚知道他说的是为聂家报仇一事,她抿唇答:“明天就出发,这件事我一个人……”
“虽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不可大意,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不备又整我。”
容离不高兴了:“事关家仇这么大的事,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楚楚你怎么能这么不信任我?”
楚楚看见容离委屈巴巴控诉她的眼神,不自在地咳了咳,“谁让你没事老捉弄我,好了,让你去也好,我也放心些。”
虽然容离这人性格恶劣,但实力那是没得说的,毕竟也是被位面法则厚待的男配啊。
既然事情已经敲定了,楚楚就越过容离准备回屋,发现容离还跟着她,疑惑道:“你不回去?”
“我睡不着。”
楚楚了然,也是她以前惯的毛病,跟小时候的她一起睡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候就睡不着,但随着年纪渐长,容衡再怎么也不让楚楚和容离一起睡了,在楚楚十二岁的时候她就被赶出了容离的卧房。
那睡不着的容离怎么办呢?只有半夜偷偷翻墙钻进楚楚的屋子里啊。
最开始楚楚默认容离的半夜爬床,但容离开始捉弄她后,她就不愿意了,容离后来少有过来,不过偶尔会死皮赖脸地,软磨硬泡非要和她挤着睡。
因为容离才说要帮她报仇,楚楚也不好赶他,没说什么就回到房间,在屏风里脱了外衣,换上亵衣走出来时,见容离已经换好衣服躺在床的里侧了。
她黑了脸:“你睡的是我的枕头,睡外面去。”
容离鼻翼间全是少女身上的清香,他闭上眼,不愿动,楚楚捏了捏拳头,冷哼一声掀开被子。
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去拿了一个新的枕头放在两人中间,隔出一条三八线,才解气地躺上去。
等楚楚睡着了,容离才睁开眼看着身边少女的睡颜。
他拿开枕头,小心翼翼地揽少女入怀,他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轻声呢喃:“我其实不想这么欺负你的。”
“谁让你说,更喜欢他呢。”
比起云离后来才知道身体里容离的存在,容离是觉醒之初就知道云离的存在了,但云离很久没有再出现过,他也渐渐遗忘了自己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格的事,直到来到红衣教,云离一日一日出现得愈发频繁,从半年才出现一次,到
他内心不由自主生出一抹恐慌,他害怕云离将自己取代,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安宁再也体会不到,他更害怕小姑娘把对自己的好全部给了云离。
在她问他:“容离哥哥,你为什么有的时候对我冷淡,有的时候又对我很温柔呢?”
他不由心下一沉,反问道:“那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对你温柔的我?”
她一脸天真笑意:“现在的你也很好呀,不过我更喜欢对我温柔的你,要是容离哥哥一直对我那么温柔就好了。”
犹记得他当时整个人都恍若掉进了深渊,浑身冰冷僵硬。
她喜欢的是云离,不是他。
他只要想对她好一些时,脑子里都会浮起这句话,所以捉弄她的次数越来越多,尽管每次事后看见她委屈地哭泣,都会后悔不迭,但下一次仍会不可控制地生出黑暗的情绪,他已然掉进了一个死胡同。
想出去,却无路可走。
到后来,捉弄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无数次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吧,对她坏一些也挺好的,起码在以后云离彻底取代他的时候,她会记得对她这样坏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只是云离为了逃避现实衍生出的保护他的人格,云离才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
所以终有一天,他会消失的。
如果注定要消失,那么起码要让你记得我存在过啊,只要你记得,就好。
三天后,江湖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武林中数个家族的家主和左右护法在这三天均被发现暴毙于房内,死状凄惨。
之后,当初被传已经死在火海的聂家大小姐回来报仇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九州大陆大街小巷,再之后,有小道消息称,这位聂家大小姐就是红衣教圣女,那位出了名的女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