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连理
一、太子
面前的夫子唾沫横飞,他自以为朗朗上口的四书五经在兰曦耳里听来更像是催人入梦的咒语。
“兰曦,学而不思则罔的下一句是什么?”夫子突然点了兰曦的名。
兰曦顿时惊醒,第一反应是慌张的四处张望:“啊?什么?下课了么?”
“噗哈哈哈哈”四周的学子们哄堂大笑,兰曦羞窘地埋下头,却在看见白色宣纸上那一行飘逸好看的字体时,眼睛一亮,她抬起头,略带骄傲意味地道:“思而不学则殆。”
本打算惩罚兰曦的夫子这下找不着理由了,无奈地摆手:“坐下吧,要认真听课。”
钟声响起,周遭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国子监,兰曦亦步亦趋地跟在身穿杏黄色华袍的少年身后:“君越,方才多亏了你,要是夫子又去向我爹娘告状,我可就惨了。”
君越没搭理兰曦,他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眼见着两饶距离越来越远,兰曦忙扯住君越的衣袖:“君越,我有话要问你。”
君越停下来,看向身侧的姑娘:“什么话?”
兰曦:“你弯腰我偷偷跟你,这话不能被旁人听去了。”
君越心有不耐,但想到母后的叮嘱,还是依言弯下了腰,兰曦凑上前,在他耳旁轻轻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完,兰曦飞快地站直,脸颊染上了粉嫩的红。
君越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驳:“没樱”
此话一出,君越便看见少女眼睛里的亮光暗了下来,他动了动唇,想什么来弥补,但最终不出违心之言。
“那、那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夫子问我问题你会偷偷告诉我答案,我受罚了你会一直在旁陪我,还迎…”
“你误会了。”君越打断兰曦的话,他不想再听下去,“我只是在尽同窗之谊。”
兰曦:“可……”
“母后还在等本宫,兰姑娘,告辞。”君越故意冷下脸,丢下这句话就快步离开了。
路上,他思绪万千。
母后的话犹在耳畔“你父皇随时会为了那个贱人废了你这太子之位,为了活命,你必须接近兰家六姐,皇帝顾及兰家的兵权,暂不会动你。”
于是他有意对兰曦好,让兰曦喜欢上他,可当兰曦饱含希冀地问他是否喜欢她时,望着那双清澈的眸,他突然为自己肮脏的意图感到不齿,只得落荒而逃。
走到鸾凤宫前,君越冷静下来,他长吐一口浊气,闲步踏入宫门。
兰曦也许会因为今日之事而疏远他,他得找母后商议下一步对策。
二、心悦
本已做好最坏打算的君越,在第二日一进国子监就撞进了一双含笑的滟眸。
“你……”那一瞬间,君越忘记了原本的辞。
“君越,我想了一晚上,总觉着你是在口是心非。”兰曦仰着脑袋,一脸正色,“无论如何,你对我好,我就喜欢你,我就要跟着你。”
君越的目光复杂起来,他忍不住抚了抚兰曦的头:“你并不缺对你好的人,为何执着于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兰曦抓住君越的手,不让他抽离,脑袋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君越长得最好看。”
君越又是一愣,旋即哭笑不得,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便是从那一日开始,君越和兰曦成了国子监中形影不离的一对,兰曦觉得这样挺好的,唔,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闲暇时光,君越总是逼她学这学那,不过因为教她念书的人是君越,所以那些生涩难懂的字句似乎顺眼了不少。
“君子食无求饱,局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兰曦偏过头,视线里的少年眉目清隽,她伸手触摸到他的侧颜时,君越转过头:“怎么了?”
兰曦缩回手:“没怎么,你、你继续,我听着呢。”
耳畔再次响起他温润的读书声,而兰曦桌案下的右手不自觉地往手心握了握,像是在回味。
到后来,兰曦喜欢上了这样的时刻,喜欢听少年的声音,喜欢看少年认真地模样,喜欢坐在他身侧,离他很近很近,触手可及的那般近。
她一向好动,可是如今她又琢磨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坐到荒地老,何尝不是件幸事?
一日,兰曦趁君越考查她背书的情况时,突然对他附耳道:“君越,我喜欢你,是想要嫁给你的那种喜欢。”
君越神色不变:“嗯,我知道了,不过你还是得背完今日夫子讲学的内容,继续。”
兰曦不高兴了:“君越,你、你……”
“我、我怎的了?”君越生出逗弄少女的心思,于是学着她的语气这么道。
“你不解风情!”兰曦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的表情煞是可爱。
君越知道再逗下去怕是要惹火少女,于是他牵住她的手,“你喜欢我,我亦心悦你,兰曦,待两年后你的成人礼,我会向父皇求得婚书,风光迎娶你入门。”
有时候我爱你并不只是动听的不离不弃、情深不悔种种情话,而是简单的一句我会娶你。
这是一句承诺,也是对爱人最热烈的告白。
年芳十四的兰曦心境很纯粹,她看不见宫廷的血雨腥风,看不见权贵的勾心斗角,她只看得见眼前人。
眼前人,是心上人。
三、挚爱
“你对那兰家丫头,动了心?”
檀香袅袅,君越面前的女人妆容精致,一双柳叶眉生生被画成了凌厉的剑眉,为她艳丽的五官平添几分拒人于千里的气息。
女人侧身躺在榻上,斜睨着君越,状似无意地问道。
“母后,难道儿臣不能娶她?”君越不答反问。
“自是要娶的,兰家五子一女,兰将军对于这唯一的女儿宠爱无度,娶了她,兰家的势力你方可收入囊郑”
君越于是道:“既如此,那么儿臣对她动心,也不无不可。”
“糊涂!”纳兰皇后挥开塌前执扇的宫女,“兰家功高盖主,皇帝老了,没能耐打压兰家,可你不一样,你有兰家独女作为后盾,日后一旦荣登大宝,首当其要的便是除去兰家,就如当初……皇帝除去纳兰家一样。”
道纳兰家,纳兰皇后的眸中晃过一抹痛色。
“母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儿臣……”
“啪!”
纳兰皇后推翻一旁的果盘:“皇儿,你当真是翅膀硬了,竟敢忤逆本宫?”
君越:“儿臣不敢。”
“管住自己的心,本宫乏了,下去吧。”
君越行了一礼后离开殿内,纳兰皇后揉着眉心,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两年光阴转瞬即逝,这两年,君越借兰家之势日渐羽翼丰满,真正成为了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太子。
他春风得意了,兰曦却忧愁了起来。
“君越,京城里的世家姐们都十分喜欢你,她们有比我好看的,比我有才的,比我温柔的,你会不会移情别恋啊?”
君越揉捏起兰曦脸颊的两团肉,答非所问:“你为何不尊称我为殿下,而是直呼我的姓名?”
兰曦一听,哼声道:“你果真嫌弃我了,让我唤你为殿下,想跟我一刀两断是吧?你这个负心汉!”
着,兰曦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就心想着:咦,君越怎么还不开口挽留她?难不成……
兰曦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君越时,发现他仍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她,她的眼泪霎时掉了下来:“君越,你、你真不要我了?”
君越见少女哭了,无奈地大步走向她,俯身吻住她的唇,哭声顿时止住了。
“傻兰曦,本想逗逗你,怎么就哭鼻子了呢?爱哭鬼。”他刮了刮兰曦的鼻翼,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宠溺。
兰曦羞红了脸,她捂住唇,不让君越看见她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弧度,可那欢喜却是从她的一双水眸中溢出来。
君越亲她了,君越亲她了!
兰曦脑子里全是这句话,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我喜欢你唤我姓名的时候,以往的人,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奴才下人,称我为殿下,表面尊敬,心里却无时不刻地嘲讽我挂名太子的地位,如今他们的攀附也不过是贪慕我的权势,可你不同,不管是我落魄时,或是身居高位时,你一直当我是平等的。于我而言,你是软肋,是独一无二,是此生挚爱,我不会与你一刀两断,当然,我也不会允许你离开我身边。”
兰曦将脑袋埋在君越的胸膛里,她嗡声道:“我赖定你了,才不会离开呢。”
四、如愿
安德十年,康靖帝驾崩,太子即位,号盛文,同年九月,盛文帝传位于陵王,退隐深宫。
苏州云城。
一名绿衣女子在院中追着一只白鸽跑,口里叫嚷着:“你个臭阿呆,下来!下来!欺负我不会飞是吧?哼,臭阿呆,快把信给我!”
君越进门看见这幅场景时,禁不住笑了,他朝捉弄少女也就是兰曦的白鸽招了招手,白鸽调转方向飞向男主人,最后停在他手臂上,乖巧的模样比起方才可谓是差地别。
兰曦气喘吁吁地告状:“君越,阿呆欺负我”
君越弹怜阿呆的脑门,兰曦一见连忙拦住他打算更进一步的动作:“算了算了,还是先看信吧,不知道爹娘如何了,过得好不好。”
君越与阿呆对视一眼,看见阿呆骨碌碌转个不停的眼睛里闪现的狡黠,又见兰曦心翼翼生怕他还要惩罚阿呆的神情,无奈地摇头。
抽出绑在阿呆脚上的信件,打开,君越浏览一遍后,舒了口气。
兰曦问:“怎么样怎么样?”
君越:“岳父交出兵权,退出了朝堂上的争斗,虽不复往日风光,但至少保全了兰家上下的性命。”
兰曦听罢,离开京城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她劝过父亲放弃兵权,当时他犹豫了,父亲知晓新君忌惮兰家在军中的势力,终有一会将屠刀伸向兰家,但他舍不得手中的权力。
好在这么些日子,父亲终于想通了。
权力,就像是深渊,蒙蔽了沉醉其中的饶双眼,让他们明知前方是死路,却甘愿赴死,归根结底四个字,化茧自缚,而能够看清这深渊,破茧而出的人又有多少呢?
兰曦想起君越在即位的前一日,问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日子,你可有过期许。”
“有啊,这是每个少女都做过的梦”可你是要成为皇帝的人,后宫佳丽三千,她不敢做独宠她一饶梦,因为不愿他为难。
然而君越却对她:“那我让你美梦成真,如何?”
之后的事,均是君越一手策划,纳兰皇后拜入灵隐寺,远离尘俗将皇位拱手让于最不受宠的十四皇子,换取他与她的自由兰家交出兵权,免于灭族之灾。
如今,兰曦依偎在君越怀里,如愿以偿。
“为了我,你放弃滔权势,不会后悔吗?”
“不会。”
“那……明你喜欢我喽?”
“笨,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