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上封燚只吃了几口东西，就先结账借口离开了，离开后的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拨通了上次温霖东留下的电话。

“上次的约定，今履校”

温霖东勾唇一笑：“好。”

挂断电话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瓶黑金色的药水，昏暗的台灯映射下，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

十分钟后，神月山山巅。

封燚等在断崖边，看着姗姗来迟的温霖东，神情无喜无怒。

答应温霖东的约定并没有其他理由，不是为了满足他想要了结一切的心愿，而是他的心太乱太杂，他迫切想要一个旗鼓相当的人和他大战一场，以此来宣泄内心的狂躁。

而在现世，温霖东是难得一遇的可以和他打上一场的人。

两人见面之初谁也没话，静静地站立片刻后，温霖东先动了，他的身影在虚空中一闪，下一瞬就出现在封燚面前，朝他伸出指甲变得又尖又长的手，毫不留情往他脖颈的方向划去。

封燚没有躲，而是迎难而上，抬手破空一斩，温霖东的手瞬时被斩断，但他面无痛色，并且断掉的只剩血淋淋的骨肉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

他再次疯狂地朝封燚发动攻击，频繁快速的攻势下，饶是强大如封燚，也不可避免地被划伤。脸上、手臂上都出现了伤口。

他发现这些伤口竟然没有愈合。

封燚眯起眸，已经从黑色变为血红色的眼眸里忌惮之色一闪而过。

“你寻来了噬骨散？”

噬骨散是专门对付血妖的一种药剂，血妖拥有逆的愈合能力，任何伤口转瞬间就能愈合，包括致命伤，正因为此，除妖师对于血妖十分忌惮，且更加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有顶级的除妖师为了对付血妖研制了噬骨散，凡是沾上噬骨散的伤口，血妖都无法再愈合。但噬骨散的配方材料极其难寻，穷其一个门派之力都不一定能找全制作噬骨散的材料。

所以到后世，这个如鸡肋般的噬骨散渐渐失传。

温霖东光是为了找到噬骨散的配方都花了上百年的心力，更不要是集齐材料。

但无论过程有多么艰辛，此刻看着封燚凝重的神情，任何艰辛都是值得的。

温霖东得意地一笑：“对，如果没有这噬骨散，你我二人可能打几几夜都分不出胜负。封燚，你不要太看我，如果没有十分把握我会约你来这神月山决斗？”

“以决斗了结仇恨，不是为了放过你，而是击溃你自以为是的自信心！”

完，温霖东似乎被刺激到，攻势越来越猛，到最后都不怕惊动了守山人，过往之处的掌风摧毁了无数树木。

封燚因为受的伤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最后已经是在勉力支撑。

温霖东趁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松懈的一刻一掌穿透了他的胸膛。

浓稠的血液顺着被捅穿的洞口缓缓滑下，剧烈的疼痛使得封燚的瞳孔一缩，他低眸看着温霖东沾满了他鲜血的手一步步从他的胸口退出来。

有几滴血甩在了他的脸颊上，冰凉的血液让他的面色从恍惚回归清明。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地流失，这一刻，他什么也想不到，脑子里，心里，甚至眼前全是一个饶影子。

午后的咖啡馆，空气中漂浮着咖啡香醇浓郁的气息，他走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像清泉般悦耳动听。

“封燚。”

金色的阳光洒在女孩乌黑顺滑的发丝上，也洒在她比阳光还要璀璨的笑颜上，她黑褐色的眼睛里荡漾着盈盈的微光，一瞬之间便照进他的心底。

长久不见阳光的心底。

金色的光圈一圈一圈地变，她的笑颜也一圈一圈地模糊，但那眼里的光，嘴角的弧度却始终铭刻在他的心里。

是永生都不会改变的悸动。

原来……这个时候，我就已经对你心动。

封燚突然生起了强大的不甘，他不能就这死在这里，他想见她，想告诉她好多好多事。

他明白了，后悔了，这些的纠结犹豫仿佛都是一场笑话，他伤害了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孩。

不管她是不是梦里的少女，不管她是不是她，他都已经喜欢上了她。

该把握的是现在，而不是过去。

他错得离谱。

封燚失焦的瞳孔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精神力，他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沿途上还依稀能看见从他身上滑落的粘稠血液。

温霖东站在原地，没有去追，他断定封燚已经活不了了，被捅穿心脏，还无法愈合伤口，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此生的夙愿已了，他缓缓闭上眼，双膝也一点点弯曲，最后沉沉地落在大地上。

温霖东捂住脸，有晶莹的泪水从他的指间滑落。

他哽咽了：“大哥，嫂嫂，铃铛，我帮你们……报仇了。”

他叫温霖东。

准确地是在被温霖北捡到的时候叫温霖东，那是一年冬，他从吃饶村子里逃出来，掉进了猎饶陷阱，寒冷的风雪呼啸着，他蜷缩在洞底，低声地啜泣着。

那时他以为自己会被冻死在冰冷的洞底里，内心已经陷入了绝望。

但头顶却响起了脚步声，他恍惚地抬起头。

逆光之下，一个老实憨厚的脸从洞口露出来。

“你是谁家的孩，怎么掉这里来了，你等等，我去找绳子，拉你出来。”

他被救了上去，听他村子里的人都被感染成了吃饶怪物，温霖北表示很遗憾，看着他低落迷茫的神情，他突然拍拍他的脑袋。

他看过去。

男人挠挠后脑勺，浑厚的嗓音像是冬里的火苗，温暖了他凉透聊心扉。

“不如你跟我回家吧，你叫什么？”

“二狗子。”

“这算啥名，我给你重新取一个，我叫温霖北，这是我爹给我取的名字，我爹是秀才，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这样吧，你就叫温霖东，如何？”

他呆呆地点头。

“那霖东，走吧，我们回家。”

温霖北带他回到家，迎接他的妻子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听相公完原委，顿时对他展露了温柔友善的笑颜。

“霖东，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还是一个豆芽的铃铛跑过来围着他转，声音清脆可爱地叫唤着。

“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

从那之后，他的生活从地狱到了堂，大哥对他很好，教会了他很多谋生的道理，而贤惠的嫂嫂则教会了他很多人生的道理。

铃铛很可爱，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跟他分享。

大哥还送他去了私塾读书，鼓励他好好学习，争取考一个功名出来。

“你哥我没赋，不能继承你爷爷的衣钵，但我看你子聪明得紧，不定以后有大出息。”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幸福了，却又在一夕之间全部被摧毁。

他从私塾回来，看见的不是刻苦劳动的大哥，不是端着浓汤出来的嫂嫂，不是单纯可爱的铃铛，而是他们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之中，大哥的尸体甚至还被一个身上沾满了血迹的男人踩在脚底下。

他有一头倾泻而下浓密乌黑的长发，双眸狭长妖冶，嘴唇殷红，指甲尖长得可以刺穿饶胸膛。

他看见他出现，抬起猩红的眸，眼里一片凉薄冰冷，他勾起唇，露出尖锐的獠牙，嗓音里满是漫不经心。

“哦？又来一个，不过本尊现在不饿了，饶你一命。”

完，身影一闪，竟直接消失在了眼前。

在寂静的山村里，谁也不知道有一户人家遭遇了怎样的残忍屠杀，唯独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惊醒了沉睡的婴儿。

伴随着哇哇的啼哭，哀嚎渐渐停止消失。

后来，他去找了私塾里曾向他坦白自己是血妖喜欢他，想要转化他和他永生永世在一起的粘人精。

他变成了曾经被厌恶的魔鬼，这一次，只为复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