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薇环视众人,见他们都停下了脚步,接着开口:“今日在场的各位,皆有被传染的危险。”听到这句话,此刻场上群众面色皆变。
大家虽然都冷汗连连,却又并无他法,只得竖起耳朵,期待姜雨薇接下来的对策。
只听她又道:“承蒙大家不弃,雨薇确有对策,只是这鼠疫分数种,不可以一类方法对之。大家先稍安勿躁,稍后我会将防疫的方子分发下来,大家可以自行抓药服用,总归有些用处。”
姜雨薇此时翻找自己记忆中的抗鼠疫病毒的汤剂药方,自己看过相关文献,又得了阎王一道神光,并未花太长时间,便想起来了。这药方是为清代的梁达樵在《辨证求真》指出:“平时用九节石菖蒲二分、银花蕊六钱,煎水一盅,先服三分之一,将三分之二入蜜糖再服。良方名银蜜平安饮,可无疫症传染也。”“可无疫症传染也!”她记得明白,如获至宝,急忙着手,将这银蜜平安饮抄录下来。
姜雨薇记得王清任曾研究出专对鼠疫的解毒活血汤,提笔一并写了下来,分别为连翘三钱,柴胡二钱,葛根二钱,生地五钱,当归一钱五分,赤芍三钱,桃仁八钱,红花五钱,川朴一钱,甘草二钱,苏木一两五钱,石膏一两,共十二味药。
接下来一个时辰,姜府上上下下皆动了起来,有的熬药,有的去庄子里接老爷回府,各个都忙的满头汗。待姜雨薇将自己记忆中的抗病毒中药汤剂方子写下并分发完毕时,早些时候便开始头痛的脑袋,此刻竟然又开始作怪,姜雨薇晃了两下,竟有些支撑不住,几乎倒在地上,松香急忙伸手才堪堪扶住了自家小姐。
姜雨薇此刻无暇顾及自己,又嘱咐众人第一个方子为预防,尽可能日日饮用,若还是出现症状,再饮第二个方子上的汤剂;如果仍然收效甚微,就再来找她看诊,她可根据病人情况对药方做出改变。
场上群众此时人人手里都捏着一份抗病毒汤剂药方,明明东西拿到手了,但是竟然没有一人急着走。
大家心里五味杂陈。在场的任意一个人都清楚手里东西的分量,如果拿去卖,足以让姜府成为整个大梁朝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富可敌国;如果密而不发,当做筹码献给朝廷,也起码能换个侯爷做做。此刻,姜医女竟然分文未取,无偿发放给百姓,这一份心意,太过沉甸甸了。
不知谁第一个起了头,众人纷纷跪下,眼含热泪,口中山呼:“医女乃活神仙也!”这音浪排山倒海,几乎要直达九天之上。
不久之后,姜雨薇的声望达到了一个空前绝后高度,到处都有人在讨论姜家神女的事迹。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姜府之外,出了太平郡的一处山林中,一位身长六尺的壮汉,正循着记号,快速在林中穿梭,此时,他对外面的世界即将发生一场天翻地覆的动荡,还一无所知。
朝堂之上,皇帝依旧纵情于声色犬马,夜夜笙歌,大臣们苦劝之下迟迟无果。
太平郡再往南的方向,也就是现代的南方沿海地区。此地现在还瘴气虫蚁遍地,不久前,淮南王同刚袭了威远公的爵位、年轻的新任威远公结成同盟,他们似乎也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野心勃勃,蠢蠢欲动。
目光回到林中,如果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这个在林中穿梭饿壮汉正是不久前还在姜府门前看诊的二号病人——
此刻,这二号病人——或许称他为陆耀,已经走到了一座大山脚下,眼前似乎无路可走。但只见他挑开面前挡路的植被,面前居然出现了一道缝隙,竟是一道极为隐秘的一线天!
一线天之所以被称为一线天,正是因为极其狭窄,抬头只能看到一线阳光。陆耀快走几步穿过一线天,眼前豁然开朗,竟然一片极为广阔的山谷。
这个时候,山谷中的杂草之类已经被清理干净,目光所及之处俱是新扎不久,涂成绿色的营寨,粗略估计,起码数十万人。
陆耀面色一喜,快步走向主公的营帐。林中空地旁边,有一处水源。水源旁边的营帐比起其他的大了些许,陆耀匆匆赶来,在营帐外站定,深深作了一揖,口中高呼:“求见主公!”
不多时,帐子里跑出一名绿袍小兵,传话称主公有请,陆耀这才整了整衣服,抹了把脸,大步进入营帐。
原来,这陆耀并非关外之人,相反,他居然是淮南人!因为个子是淮南少有的高个子,所以他的主公独独点了他出去,让其自称关外人,避免引起朝廷注意。不过,他水土不服得了病,确是真的。
此时,他在主位右下的副手处落座,伸手从怀里掏出得来的药方奉与主公,口中道:“兄弟们的怪病算是有救了,这是太平郡的姜姓神医卖给我的膏方,有奇效,那神医年纪不大,又是个小娘子,居然有这般本事,看起来身段责非常不错,哎。”
主位上的人拄着下巴,原本认真听着,渐渐发现不对,头生黑线,在陆耀摇头晃脑,越说越偏的时候终于无奈的抬抬手,从桌上的果盘上拾起一颗表皮还泛着青色的果子,准确的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药方,细看之下不禁有些惊讶。“这方子,你花了多少钱买来?”陆耀被果子酸的龇牙咧嘴,嘴里含混不清的回答:“一千两啊。”
手的主人听到,似乎有些吃惊:“单单这纸上的万应灵膏方一种,用来当传家宝都足够了,竟然一千两就卖给了你。此事有些古怪。”
陆耀此时伸长脖子努力咽下果子,终于回过神来,答“我去看诊之前打听过了,这姜医女口碑不错,不仅医术了得,还经常给附近的人免费看诊。就算收诊金,价格也是公道的。”说完,偷偷去看主公的脸色。
此人身高有一米八有余,也是淮南少见,并不因为别的,只因他本来就不是本地人。
他父亲曾跟随先帝打天下,后却因为猜疑,虽然得了国公之位,却被远远发配到了淮南——主位上,陆耀称其为主公的人,正是刚刚袭了爵位不久的威远公!
这位威远公此时眼角余光扫过陆耀,并未多想,将方子交还给他,吩咐下去“你派人尽快制药,为将士们治病罢。”
陆耀领了命,退出帐外,威远公坐在主位,动也未动一下。他揉了揉眉心,深呼吸,这些日子围绕在他心头的郁气,总算是吐出了一部分。
威远公名为秦铮,此时,他年纪不过也才堪堪二十岁,但是其美名却早已远播。
自小就出类拔萃,在同龄人中,不仅是才华学识,连身姿,容貌都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个人,他的皮肤非常白,加之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在他刻意伪装之下,连衣袍也皆为浅色,可真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及冠的时候,皇帝说他品行甚端,闲云野鹤,不争不抢,赐字:湛然,他自此,成了温润如玉的代名词,不知成为多少闺阁女儿的梦中情人。
好一个不争不抢,品行甚端!
不是最亲近的人,恐怕永远猜不到,他不仅要争,要抢,还是一个狼子野心,企图谋朝篡位的大逆不道之人。
秦铮此时坐在帐中主位,没来由的想到这些,看似清朗光正,风光霁月的人物,此时牙齿竟然咬的咯咯作响,眸中似乎翻起滔天仇恨。
皇帝昏庸且多疑,朝中人人以为皇帝待威远公一家极为亲厚,年年赏赐不说,还亲自为当时年纪尚轻,还是威远公世子的秦铮取字,简直是天大的面子,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拿什么换来的。
当年,皇帝也还年轻,打着巡视自家江山的名号到处游山玩水,到了淮南王的地界,因与淮南王相看两厌,而行宫尚未建好,便暂时入主了威远公府。
当时的威远公还是秦铮的父亲,秦铮父亲其人正如其名秦谦,虽然当年和先帝携手共打天下,但却从不居功自傲。但是,先帝上位后却还是令他迁至淮南,远远离开了京都这个权利中心。
不过秦谦本人并未在乎这些,反而,他在淮南遇到了秦铮的母亲,兰冰清。
当时秦谦也老大不小,因跟随先帝而迟迟没有成家。虽然母亲的家族有些不情愿女儿嫁一个外地人,但是兰冰清对当时身材高大外形俊美的秦谦一见钟情,没办法,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这两人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像所有普通人一样,两人很快成亲,生下了秦铮,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在秦铮记忆中,还清楚的记得时常抱着自己,轻声细语哼着淮南当地童谣的那位温柔美丽的女子。这也是秦铮二十年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